踩空 第20章

作者:凌风听雪眠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7-14 13:5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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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谈恋爱了吗?”楚行云已经第三次撞见杨凝跟楚歌了,这次他去给院子后的耙耙树打枝时,又看见了杨凝抱着小猫和楚歌坐在树荫底下。

“没有!”楚歌斩钉截铁,“她家在盖屋子,咚咚锵,住不了。”

“马上要拆房子了还盖房子?”楚行云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要拆迁了才盖啊,按面积算,能多分不少钱。”楚歌笑楚行云没见识。

“那杨凝一天到晚在外面,不会被你爸怪罪吗?”楚行云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

“几月份啊你打枝?”楚歌想把话题引过去,“果子都快熟了。”

“叔叔叫我摘几个果子,顺便把老枝给下了。”楚行云忙活起来,“没事,你们小点声说话,我听不见。”

楚歌在地上摸索了一会,找到了一块合适大小的石子儿,架在弹弓上,瞄准着楚行云的屁股,咻的一下,石子像穿云弓一样,直取敌方首级,结结实实打在楚行云屁股上。

“啊。”楚行云向下看过去,“楚歌?”

“怎么了?”楚歌装作不知道。

“吃果子吗?”楚行云扔下来一个橘子,正正好好砸在了楚歌的头上。

楚歌有点不满,但还是冲上面说:“再来一个。”

楚行云瞄准楚歌的头,又扔下来一个,楚歌却留了个心眼,头一歪,果子稳稳地落在自己的怀里。

八月的柑橘,已经是比较饱满的状态了,但是楚歌手里的两个还是瘪巴巴的,像是没长好一样。

“吃么?”楚歌挑出来一个比较好看点的,小声问杨凝。

“别吃,酸的。”上面冷不丁传来一句话。

“你不是说你上面听不见的吗?”楚歌骂骂咧咧,“酸的你还摘。”

“今年的都很酸,橘子柚子都一样。”楚行云扒拉些枯枝下来,“安啦总比没得吃好吧,叔说要拿来招客还行。”

“少跟这个人打交道你知道吧。”楚歌故意没有压低声音对杨凝说,“一个闷葫芦,还全是坏心眼,这种人就应该拖到菜地里替牛耕田。”

“我还在听着。”楚行云怯怯地说。

“啊不好意思,作为补偿,吃果子么?”楚歌犟起脸。

楚行云没理他一个翻身跳下来:“差不多了,我走了。”

杨凝指指楚行云,又指指脸。

“行云你脸怎么了?”楚歌问

“很明显吗?”楚行云转过头。

“有点。”楚歌点点头,“你又跟谁打架了?”

“算是吧,被狗打了。”

“得,你说这话我还以为你是沈清言呢。”楚歌给杨凝和十一扇扇蒲扇,“最近还怪闲的,没沈清言跟我犟嘴,没有杨瑞陪我玩。”

“沈清言去上海了。”楚行云想走,“程京他哥把他一起带过去了。”

“这么好,我还没去过上海玩过呢。”楚歌戏谑地说。

“不是,去上海打工。”楚行云摊摊手,“他跟我是这么说的。”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楚歌眯眯眼。

“行云醋你也吃?”杨凝歪头,冷不丁来了一句。

“没想到你还是个醋坛子,啧啧。”楚行云砸吧砸吧嘴,消失在转角。

“夏天了。”杨凝轻轻地说。

“小猫还小,不然也是发情的时期。”楚歌摸着十一,把它一个鹞子翻身,转了一个圈,“还是个不带把的。”

杨凝把正在看的书放在一边,把小猫从楚歌怀里揣来。

“你过两天有什么活动吗?”楚歌吹落杨凝身上的“毛毛虫”叶子,“想去旬山上野营吗?这两天。”

“野营!”杨凝眼睛闪闪发光。

“对,你哥跟我说好了,他也去。”

不知道是不是楚歌的错觉,他好像看见了杨凝的神色在一瞬间,有了一点点不愉快,但又很快就又转变回来了。

“你想去吗?那里和村里不一样,很漂亮,很适合散心。”楚歌揶揄着。

“想去。”杨凝点点头。

“那你答应我,暑假过后就去上学好吗?”楚歌说,“我们一起考出去,跑出这个村子。”

“好。”

楚行云看到杨凝拿着一堆书来找楚歌学习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有点问题了。

杨凝连带着把楚行云也拉着学习起来了,楚行云的成绩本来也还不错,但他不想去市里的中专,他只想读一个高中,他也不想给楚父一家带来太多的经济压力。

杨凝在补以前落下的课程,好几次杨瑞来楚歌家找楚歌的时候,就能看到楚歌和杨凝面对面地学习背书的时候,他总是坐在一旁一起观望着的楚行云旁边使劲摇头。

“恋爱真的会让人冲昏头脑。”杨瑞冲楚行云,“哥比你老成,哥告诉你,千万别着了小女生的道,你看,这就是后果。”

楚歌刚刚收到通知过了市中专的预选,一直在准备它的二轮,本来他也不抱什么希望的,考不上中专大不了就去高中呗,出来还能回村里教教书什么的。但是杨凝一直在陪着他,或者说是他陪着杨凝,这让他也不好意思继续混日子,每天就也学一点。

“小男生也不行。”杨瑞突然莫名其妙补了一句。

“嗯?”楚行云哼了一声。

门突然开了,楚天令站在门口:“行云,你老师来看你。”

楚天令后面站着陈sir,穿着一身长裙,提着一小袋苹果,拮据地站着。

“陈老师。”楚行云站起身来。

陈老师好像知道了楚行云家里的事情,她结结巴巴地问:“行云,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的,谢谢老师。”楚行云弯弯腰。

“装,死装。”楚歌压低声音只让杨凝听到。

杨凝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被楚歌急忙捂住了嘴。

“我知道,我很抱歉我之前说了冒犯的话——我是来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住老师家里,老师孩子也跟你差不多大。”陈sir把苹果放下来。

不光楚行云觉得很意外,楚歌也没想到。

“陈老师是来挖墙脚吗?”楚歌笑。

“啊那倒也不是。”陈sir踯躅着。

陈sir不是旬镇本地人,她是早一批分配下乡支教的老师,不知不觉地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里,她看见了无数孩童带着希望考出去,去跑出这个愚昧的小村子,追求一种新生活。她一直恪守这种信仰,她不算一个无神论者,却对文曲星深信不疑。

“陈老师,你喝酒吗?”厨房传来楚天令的吆喝。

“不了,我急着去下一个学生那里。”陈sir中气十足地喊,“我坐坐就走了。”

“不急。”楚天令探出头来,“我想把那坛青梅给开了,我还买了点热卤,没什么手艺,做不来什么吃食。”

“你……想开了?”

楚家后院埋着一罐青梅酒,是村子里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村子里的人大多都爱酒,更爱陈酒,他们每每跟楚天令商议着挖出来品鉴品鉴,都被楚天令狠狠驳回了,单单因为这酒是当楚天令和她一起埋下的,颇有一种『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的味道。

后来人们都开始怀疑楚家后院是不是有一罐酒了,贵叔也曾向楚天令打听,但楚天令也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有,但已经死了。”

贵叔不知道“死了”是一种什么概念,或许只是单单的被沾染了杂尘,或许只是楚天令一人的夸大其词,他可不信一坛酒还可以死了。他这一辈子喝过无数酒,白的啤的黄的,手打的精装的,清的代粮的果的,哪一种他没喝过,死的酒他还前所未闻。

最值得一提的是,酿酒的她还是陈sir的姐姐,正是因为自己的姐姐把一生奉献在这个穷乡僻壤的村子里,自己也才会一腔热血地跑了过来,转眼带走了七批学生,自己也都在村子里成家立业了。

“人死一抔土嘛,楚歌说的。”楚天令笑。

“小孩子懂什么。”陈sir也笑。

楚天令摸索着块地面,挑了把铲子,一铲一铲挖了起来。

再往下去,露出来一点红缨来,红缨下是一抹红盖,红盖下有一个泥坛,不挖出来都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还,挺隐蔽的。”陈sir苦笑道。

“其实不是。”楚天令说,“这是我和她当初埋下去的那个坛子,坛子里早就不是当年的酒了,每年我都会换新酒,几尺土哪里埋得住什么陈酒。”

“难怪你每每跟外面说都说酒已经死了。”陈sir撇撇嘴。

“还有很多人觊觎着吗?”楚天令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当时随口信口说说的承诺,这么多年来还有人觊觎着,“贵叔我记得我去年让楚歌还给他送过去了啊。”

楚歌不爱喝酒,也不喝酒,楚父大抵也是不让他喝酒的。

“行云喝过酒吗?”楚父掏出几个塑料杯子,也不讲究,就拆了封口,半悬空地倒。

“没。”楚行云舔了下嘴唇。

“想试试吗?”

“不想。”楚行云连忙摆摆手。

“陈老师别讲究,粗茶淡饭。”楚父陪着笑,又掏出来两个矿泉水瓶,颤颤巍巍地装了两大瓶酒来,拧上瓶盖,一瓶给了楚歌,一瓶给了杨瑞。

“楚歌送贵叔去吧,杨瑞回去时候给你爸就行。”楚父安排着。

杨瑞没有接:“别了,喝酒会发疯,我把家里的酒全都砸了,您这还这么高度数。”

楚天令有点尴尬,将塑料瓶一扔,随口应付着:“你爸这什么情况啊,我哪天去跟他聊聊。”

杨瑞摇摇头。

楚歌倒接的很爽快,拍拍楚行云:“大古,我们出发。”

楚行云被拉出来时候人都还是迷茫的:“你把我喊着干嘛?”

楚歌一拍楚行云的脑袋:“你不想尝尝试试吗,偷喝一点,贵叔不会介意的。”

“倒……不是很想。”楚行云有点尴尬,他在这个人人从小都会喝酒的村子里,反而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楚歌把矿泉水瓶打开来,把酒倒入小杯里,一股浓烈的酒味从中弥漫开来:“试一点,这玩意是好东西。”

楚行云感觉一团火苗从口腔里向下蔓延,很快那团火苗就疯狂扩张,往全身上遍布。

“遭不住。”楚行云有点想呕吐,“我还是不能接受。”

“你不是想要跟他们合群嘛。”楚歌戏谑地看着他,“怎么不行了。”

楚歌俯下身,想吐,吐不出来。

楚歌看着楚行云泛红的脸庞,慌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上脸啊!这要被爸发现了……”

“我觉得你俩谈恋爱的事更容易被爸发现。”楚行云不满地嘟囔,“你俩眼神快黏到一起去了。”

“有吗?”楚歌脸红了半边,“唉无所谓了我爸管不了我。”

“你把送过去吧,我就不去了。”楚行云想溜。

“想走,不可能。”楚歌抓住楚行云的领子,“陪我晒太阳。”

“你晒这夏天大中午的太阳?”楚行云嘟囔着。

贵叔住在一个复合的院子里,院子有两层,从门口进去是像四合院却又比四合院宽敞的阁楼,阁楼中间是露天的,排着一地花花草草,有人盘了个丝瓜藤给晾衣架上,填了几分生机。阁楼里错落排了二十多户人家,不过住了人的不及半数,大多数年轻人都往外跑,而有钱些的人又觉得住的紧巴,贵叔没什么固定收入,常常打些零工干些村里琐碎的事,又好玩好赌,就住在二楼的一户里。

楚行云跟着楚歌穿街走巷,一路绕过来,才刚刚看见这一个上了年纪的院子。

“你带我走十次我都不认得路。”楚行云轻声嘟囔。

“那你可真逊。”楚歌不打算留情面。

他感觉楚行云和他熟络起来后,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有时候行云也会猝不及防地插科打诨,他也好放下防备,跟楚行云聊一聊不能跟楚父或者杨瑞说的事情,杨瑞的口漏风,而经过他这么长时间的试探,楚行云倒不太会,一个星期他偷拿了钱,现在楚父都还不知道。

楚歌莫名其妙嘴角挂上了一丝邪魅的笑。

楚行云注意到了:“楚歌?”

楚歌意识到自己好像失态了,他扯扯嘴角纠正回自己的表情:“二楼,最里面那户。”

楼梯里像是多年不打扫那般,易拉罐和烟头被扔得到处都是,半颗烤红薯在角落里潜心发酵,三两苍蝇在一旁盘旋,再往上还有一股青草腐烂的怪味道,楚歌捂着鼻子跑着经过这段区域,尖着嗓子和楚行云说:“就这一块臭,上面就好了。”

贵叔的木门早就腐朽了,上面全是黑色的霉点点,楚父一直说让他换换的时候,他都一直推脱着:“反正屋子里也没什么可偷的。”

楚天令气笑了:“你这门我都不知道该推哪里进去。”

楚歌倒不在乎,他用力一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贵叔就立在屋里中央位置扶着一个木梯子,灯泡一闪一闪的,像是圣诞节用的彩灯。

“来得正好,这个梯子不太稳当。”贵叔招呼着他俩,分配着工作,“行云把那个灯泡递给我来。”

楚歌想把酒放在桌子上,却发现贵叔的桌子早已没有一丁点儿放东西的地方,乱七八糟的各式螺丝、铁器把一张桌子占得满满当当。他只好把瓶子放地上:“叔,这矿泉水瓶里是我爸搞得酒,你别当垃圾给扔了!”

“迟早得找个板来给这儿卡死着。”贵叔骂骂咧咧。

贵叔的梯子第四节缺了,贵叔向上爬的时候,还总是习惯性往那一节上面踩一下,踩不到东西才会提一下脚向上去一节,很不自然。

贵叔爬上到最顶上,拧下来那个一直在闪烁着的灯泡,一边喊着烫一边吃痛递给楚歌。

“行云把那个灯泡,左边那个,递给我。”贵叔看看下面楚行云。

楚行云看到了那个半新不旧的灯泡,拿过来,想要递给贵叔,却总差一点点够着。

“我下来一格。”

楚歌还没来得及提醒,贵叔就一脚踏空在了那个虚无的梯子第四节上面,随后整个梯子被猛地一带,一个高跷翻转,反身就往楚行云那边倾斜,楚行云来不及躲闪,梯子便像一堵石墙岿然倒塌一般,重重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手上的白炽灯泡也被梯子的一角猛一磕碎在了自己的手心,玻璃碎片刺入了楚行云的手掌心。

贵叔好在反应及时,一个鹞子翻身,摔在了一边,没有压在楚行云身上,才没有造成二次伤害。

楚行云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懵了,他呆坐在地上,随后疼痛也从掌心和手指蔓延开来,楚行云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发出细小的嘶嘶声。

“你别动,我给你清一下。”楚歌也看着楚行云懵了,他赶快把梯子扶到一边。

楚歌把楚行云带到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清楚行云手上的血迹,一边嘟囔着:“你还好这次没有见血晕,不然你这么大个我都拖不动你。”

“所以你认出我来了?”楚行云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楚歌沉默了一下:“是,算是有次突然想起来了,那次劫持事件,是我们救的你?”

楚行云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算回答楚歌的问题。

空气凝固了三秒。

“不对啊你上次体检不也晕了吗?你小子讹我。”楚歌后知后觉。

楚行云眨眨无辜的眼睛:“有吗?”

楚歌关掉水龙头,自言自语:“清言,倒不算个坏人。”

楚行云没理解这句话,他歪歪头。

贵叔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酒精和绷带来,递给楚歌。

“放心,给你们用的肯定不是二手的。”贵叔自豪地说。

楚歌盯着酒精和楚行云之间看了好久:“有点疼,要不还是算了?我怕你真晕过去我都没法背你回去。”

“没事。”楚行云用左手攥住绷带。

楚歌给楚行云喷酒精的时候,他也用余光瞟了眼楚行云,他眼角都挤出来一滴泪来了。

贵叔清理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清言到上海去了?”

楚歌随口答着:“对。”

贵叔不想让楚歌知道杨凝和沈清言订了终身的事情,他突然想让楚歌进局搅这一趟浑水,但以他对楚歌的了解,楚歌是定然不敢和沈清言抢人的,所以他打算先瞒下来。

“杨家二女听说又回学校了,真不错啊。”贵叔有一嘴没一嘴搭着。

“对啊。”楚歌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害怕杨凝被推到风口浪尖。

楚行云像是嗅到什么气味的小狗一样,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俩。

“我不是说什么啊,我感觉杨凝找到对象的肯定会好不少的。”贵叔有意无意地提着。

“这……早了吧?”楚行云感觉酒劲还没有褪去,怪味还在自己的口腔里面蔓延。

“不早了不早了,你楚叔十五都已经抱得美人归了。”贵叔打着算盘。

楚歌不说话。

“行吧,这儿也没啥事了,俩娃早点回去吧。”贵叔打发着他俩走。

楚行云根本憋不住嘴,他抓耳挠腮,一直想找点东西说说。

“你知道……”楚行云嘟囔。

“我知道。”楚歌做出了个嘘声的手势,噎住了楚行云的话。

“我知道杨凝的所有事情,包括退学之前的事情,毕竟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会不自主留意和打听她的事情嘛,你现在还不懂,以后就懂了。”

“但麻烦你还是缄口,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他哪根手指碰的,我剪他哪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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