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
昏黄的光线中微尘浮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两人视线对峙片刻。
许誓还是败下阵来,告饶道:“那什么,补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写小说这事别告诉别人。”
信息差太多了。
迄今为止,他贫瘠的人生所值得骄傲的事不多——
一件是在齐蕤的辅导下,考上了淮城最好的重点高中,淮城一中;
另一件则是下海写小说,以痛击天灵为笔名,赚到了第一笔稿费。
其中处女作《焰火与白月光》青涩稚嫩。
诚如官诗雪所言,纯纯的为爱发电,但也坚持写完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谨此怀念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孩。
再就是生活所迫写了《绝艳村姑》。
一本许誓杂糅了小时候奶奶讲的村野艳事,以村姑、偷情和苞米地构成的低俗小说。
虽然大俗,但赚钱啊。
于是他从歌颂青春的疼痛文学“作家”,就此堕落为整日胸屁股腿子的“青涩”低俗写手。
当早读同学们在背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时,许誓在想夜探寡妇家怎样才最刺激,为了取材,碟片、皇漫和涩图伴随度过了他的青春。
痛击天灵,一个把青春奉献给擦边的艺术家。
关我纯情男高许誓有什么关系?
“我给你补习。”
“谢谢官姐,真不用!”
“那我们说说村姑?那一夜,山神庙风雨交加,俏寡妇湿身诱惑……”
“求你别说!我学!!”
许誓人麻了。
如果那些同学知道,十七班的高冷学委一本正经地在跟他讨论皇书,一定会惊其人设崩塌。
反差?
还是说,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出于貌美而不得不摆出清冷的自适应防御,但背地里却是对低俗小说情有独钟?
奇怪。
“明白就好,把试卷拿出来,我帮你分析下错题。”官诗雪满意地颔首。
“不行……今天不行,我要码字。”许誓退让一步,眼神躲闪。
赵清焰今天问自己要钱,她应该是遇上难关。
做兄弟在心中,这事他一直记着。
“赵清焰要你还钱那事?”官诗雪眯了眯眼眸,淡淡一笑:“照你现在这样混全勤,多久能赚到七千?”
“你……我……”
许誓瞪大眼睛,被、被看穿了?
但不得不说她说的有理。
他每天吃饭开销在二十块左右,偶尔会买饮料和烧烤。
比如今天。
原本留着买铁板豆腐的五块零花钱,还给了赵清焰。
而他的收入全部仰仗稿费,每个月加全勤大概在一千上下浮动。
也就是说,他抛去租房和吃饭,得攒半年以上才能赚到七千四百十一块钱。
许誓平生第一次感到生活之艰。
他原以为自己写小说赚钱,已经很不错了。
自给自足不说,闲暇时还能下下馆子,得过且过,活得还蛮潇洒的。
但现在看来,不够,远远不够。
还是那句老话说的对,钱难赚,屎难吃……
“我、我码字是为了生存。”许誓目光低垂,“不是所有人生来都衣食无忧,吃穿不愁的,有的人光是活下去就用尽了全力……”
“这就是你写村姑的原因?”
“……官姐,要不咱还是聊聊怎么补习吧。”
“嗯,上次月考的试卷给我。”
她脱下小白鞋,盘膝霸占着沙发,红白相间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格外干净明丽,揽起衣袖露出一截霜雪般的皓腕,拿起许誓的试卷仔细翻看着。
夕照红霞,映在少女认真的神情上。
许誓心中翻腾不起叛逆,莫名酥酥麻麻的。
其实他内心也是想有人管着自己的吧?
就像是身处泥泞时,忽然抓住的救命稻草。
翻出各科试卷后,官诗雪一言不发,指尖发出“簌簌”的声响。
令许誓莫名有种紧张和羞耻感。
“唔,还不错,你养成的学习习惯很好,只是拉下知识点了……”官诗雪可算抬起头,明亮的眸子掠起一抹笑意,条理清晰地分析着。
“先说主科,你语数靠底子都能及格,一个个专项来练就能恶补回来;外语有点难办,我得手把手教你了。”
“副科的话,你的历史政治知识点没成体系,有点野了哦;地理很差,这个你最好找绝活哥带带。”
“嗯,你现在开始努力考个本科没问题的,再加上我亲自辅导的话,还可能冲得更高哦。”
女孩子身上如茉莉花的淡雅香味,和温柔甜美的声线一并沁入心田,惹得心乱糟糟的。
怎么办?要被她辅导吗?
高中这两年半,许誓虽说摆烂。
但该做的作业也尽量在做,只是说没有那种奋发向上的动力。
毕竟高三一轮复习也是从头学起。
最慢的步伐不是跬步,而是停滞;不怕落后起跑线,就怕止步不前。
如果说赵清焰如绚烂满天的烟火,让他毫无波澜的生活有了不高不低的目标。
那么官诗雪就像是吹开迷雾后的彩虹,帮助他对学习产生清晰的认知。
其实吧,本科也不比大专差。
平生第二次,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新的期待和憧憬。
可……
“为什么要帮我?”许誓心跳急促,尽可能平静地看向女孩,“就因为你是我的……读者?”
那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
“嗯?不够吗?”官诗雪歪了歪脑袋,眼眸微弯闪烁着高光,“那换一个说法,我想把你囚禁在地下室码字皮鞭蜡烛和电锯伺候……”
“够!包够的!”
许誓背后冷汗直冒……
皮鞭蜡烛还能理解,电锯是什么鬼啊?
但他已经认识到这位大小姐可高冷可温柔,但本质却是一个变态,对,一个变态读者!
“咯咯咯~”女孩已经笑了起来,“逗你的,你还真信啊?帮你的理由嘛……大概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作者,现实中这么弱爆吧?”
弱爆?我有这么挫吗?
许誓还真就吃这套激将法。
有时候男孩子的成长就在一瞬间,仿佛黑茫茫的海上,他找到了光亮的方向。
不是为了家庭,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暗恋女孩的期许。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我爸来了。”许誓一呆,骤然推着官诗雪起身,“躲、躲一下。”
“躲?”
“我怕……他会误会咱们……”
官诗雪一撒长发,傲娇地仰起脸:“许誓,我们清清白白的为什么要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