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道铁围城是安东都护府在北威州设置的一个羁糜州,这里三教九流、胡汉杂糅,宗教信仰复杂,各族自治权极高,各部族酋帅甚至在自己的属地里有不尊王化,自行其是,父子相继,兄终弟及的部帅统领权。
别说“大食法”了,就是祆教和萨满教信仰都能在这一亩三分地全线开花。
问题是,这里不单是有天朝上国的人,白鸡人,埠萝人、扶余人、甚至是“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倭奴人,形形色色的人,错综复杂的人,根本理不清。
公师千重和赢镇命都出身于此,安东都护府、北威州、北道铁围城。
或者说,自始至终赢镇命和公师千重都是一个人。
这世上有一种可以在任何情况下无限复制施术者本体、即“命主,”并且可以在无限制条件下无限重复次数替换的术,称为“命算主吾”,即“一条命的计算、控制,由我(施术者本人)自己说了算”。
而我本人,即“命主”,就是这种术的掌握者之一。
“我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也都可以是我。
我与我的替身共生共寿,共享记忆与认知。
我也可以无限复制,替换替换成任何一个新的身体,理论上说,我可以是永生不死了,就像是裸鼹鼠一样,利用更换替身,来实现无病无灾,长乐永年的目的!”
这种术看似无解,但其实每隔一千个(次)复制,都会出现一次连是“命(数)主”本人都无法掌控的可怕突变(变量)。
每当出现这种情况,我都不得不亲自出手,出面解决他们。
而往往所谓的“解决,”就是彻底解决掉了他们的性命,不仅一劳永逸,而且确保无虞。
你们可以不相信,就当我是有心病癔症吧。
所以我可以有很多自我复制的替身、亦即“傀儡。”
我还好有几个不怎么常用的替身,比如公师董,公师伏摩等人、公师千重等人。
而我本人,我叫公师主命我。
换句话说,公师千重既是我的分身。
“千重”即是我,我即是“千重”。
公师主命我是帝国东海道、渤海道节度使、上将军杜万若的义子,也是他手下将军幕府中,黑衣进奏的一员,号称“千人队”,一人可拟千队,千队难敌他一人。
他以检校东海道、兼渤海道节度副使,伏魔镇波司司正、大将军公师董公师千重的名义公开招募幕僚,只要不是些偷鸡摸狗、鸡鸣狗盗的滥竽充数之徒,都可以来找孟天童应招。
公师家的总管孟天童接了主家的来信,知道事态紧急等不得,主家急需网罗人才为己所用,便立刻发动关系,开榜招募天下英雄。
三天,又是仅仅三天时间,孟天童就招募网罗了天下流人、逃犯、刑徒、流寇,亡命、悍不畏死之徒三百多人,号称“流人籍,”对他们进行统一的演武、笔试,能力的检校,对他们的能力与进行分门别类与分级分工,将他们分成上等、中等、下等,下等人不堪任用,但是可以留在府中干个杂活儿,毕竟人家大老远地来了你又给人家撵走,有失大将军爱贤爱才的名声。
中等的,可以送到大将军身边给他做个扈从家甲、随身剑侍。
上等的,那才是郎主现在最需要的人才!必须马上给阿郎送过去!
这些人加上公师家那些原本那些为他出谋划策、急智百出的幕僚宾客,就是他以后的公师幕府的雏形和基底了。
公师主命我有三个最常用的分身:公师千重(董)、公师伏摩、赢镇命。
但是只有公师千重,现在是检校东海道、兼渤海道节度副使,大将军衔。
这两天,他和监军院密使,太监高瑶,趁深夜海边风大浪急,用一大把火,烧光了东海水师营地旁边的那一大片商埠,一夜之间,火光连云,哀嚎遍野。
烧吧,他甚至连派人假装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高瑶望着浓烟滚滚、热浪扑鼻,连天的火光,又转过脸来看看外面明如白昼他却居然窝在黑暗里,一脸阴鸷的、这场大火的“罪魁祸首”,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
东海北威州沿海附近,常年海盗肆虐,官府为之趋于往复,疲于应付,对这帮来无影去无踪的海盗真的是恨的牙疼。
有锅不甩王八蛋,既然有这么一个天大的冤种可以利用,那干脆就往闹大了整!
公师董连夜发下文书,是要求东港当地官府州县派出人马,立刻随从水师大军出兵剿灭附近的所有海盗。
面对这当头浇下的无妄之灾,当地官吏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去哪抓?”
东港水师大营驻地附近确实曾经有过海盗,但都是十年之前的事了。
为了肃清海盗,加强海防,保证水师大军营地的安全和后期建设,数年之间帝国派出多路大军,对这附近的海盗势力进行了近乎“屠杀”式的打击和清理,现在,扫得也差不多了。
你让我们去哪抓?海盗见到我们官军大举出动,早跑没影了。
公师董不管,做戏做全套。
你抓不抓是你的事,我这次可是抓定了。
还有一件事:自己的三十人亲率卫队这么会在一夜之间死得悄无声息。
现在,上将军不在,其他诸位将领,毛平、刘强渡,都在其各自的藩镇,准备物资、调运粮草,集结军队,还没有启程。
高瑶被他威逼利诱上了一条贼船下不来。
整个东港水师大营驻地,唯我独尊了!
我倒是要“翻翻旧账”,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之前一直都是军务冗杂缠身,还有那具莫名其妙“落”下来的倭奴人的尸体,还有那些倭奴商人,不是说死者是他们的船员吗?
那这个船员为啥会死?
他又是为什么死在我这里?
这帮人大有可疑!
不能让他们找到机会反咬我一口!
从一开始就得先把容易叫他们抓住把柄,跟我们发难、驳斥的理由抹除掉!
不能让倭奴人揪住不放,公师董一边给官府施压,逼迫东港县令不准倭奴人认领尸体,一边又找借口以“海盗猖獗,商埠不宁”的名义大肆驱赶各国商船商团,清空商埠。
公师董假借海盗的名义大肆破坏商埠,事情很快就被上将军知道了,上将军特意派来一位心腹手下作为自己的使者给公师董带了口信。
两人一见面,公师董就被使者给搞懵了——上将军使者:“上将军让我替他问你!上国征伐,须谋有道!你公师董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有没有把天朝威严放在眼里?恃强凌弱!乱杀无辜!这就是你上东门监门卫大将军的本事吗?”
公师董默然不应。
皇帝不急太监急,眼看公师董低着头不吭气,他倒先急了,也忘了尊卑有别,上下之分了,张口便叫:“公师董!回话!”
公师董:“上使请替我回禀上将军,事态紧急,先是营地附近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具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海边的干尸,接着我们又发现死者身份有疑——我怀疑,死者是倭奴人!”
“倭奴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而且是以干尸的形态出现在大营驻地附近?”
“而且……我的亲率卫队,整整三十人,全都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被人杀了,悄无声息的,这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这些事,我都怀疑是有人为了隐蔽视听、杀人灭口而做的!这些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上将军的使者有些心情郁结,但是又不好直接发作,因为这家伙理由充分:“那……你们以海盗的名义驱赶商团,我们这些水师大军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要学这些鸡鸣狗盗之徒?”
“敌人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现在正值用兵,难道要为了几个上蹿下跳的蚂蚱,毁了天兵征讨的计划吗?既然他们在暗,掌握主动,那我们也潜藏起来,后发先至!”
上将军军使:“……”
这下他可直接无话可说了。
公师董顶住了巨大的压力,一人承担所有罪名。
并且,县里的仵作陈珉公来找他了:“大将军,我最近一直在翻来覆去检验那句渔村交上来的干尸,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公师董压下死者的尸体不让任何人认领,他能想到这位陈工心里是有多窝火。
不过公师董并不会为了一个县里的仵作而大动肝火,为他的几句不恭顺的话就和他翻脸:“陈工向来快人快语,今日却为何作妇人扭捏姿态?”
“那个死者虽然头颅已经完全腐烂脱落,完全白骨化,但是根据现场遗留的发丝痕迹我能确认,这个人头发光秃,可后脑勺又有特殊的发髻……并且!此死者牙齿错序、龅牙黑齿,严重的罗圈腿、倭国所特有的兜裆布,也叫六尺晖……还有他的脚……死者的大姆脚趾,和其它脚趾是分开的,这是长期穿着木屐被木屐上固定脚趾的绳带勒成这样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死者……那具尸体……确实是倭奴人无疑!”
一个倭奴人,死在了靠近帝国水师大营驻地的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渔村里,而且还是变成了一具干尸。
如果因为一具倭奴人的尸体处理不当,那就是可以直接导致倭奴和上国开战的程度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公师董明知故问。
“没人了……”陈珉公像是终于知道怕了,低下了头。
公师董以自己大将军、伏魔镇波司司正的名义,邀请陈珉公加入自己的公师幕府。
“现在同答应我的邀请,有事我保你!否则,你不会有机会活着走出这个营门!”
陈珉公的脸垮了,眉毛也苦成了一个“八”字,但却不敢不同意。
公师董让自己的幕府僚员替自己向东港县令下发文书,并且盖上自己的大将军印,要求借调陈珉公到自己的幕下。
以公师董的脾性,他自然是不会“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