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带着复杂的心情,张炎侧着身从他身边走过,穿过了那道门。
就在进入屋内的一刹那,张炎突然就不可控制的发起抖来,心里满满的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
屋内如龙宫任何地方一样的明亮,张炎却在光亮下无所遁行,张炎的隐身术,莫名的失去效果了。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烧了起来,下意识的施展无常步想逃回地府。也没有成功,不,不是没有成功,是根本施展不出。
哼,张炎心中冷笑了一下,原来,是个骗局,哪儿有白送这么好的事,这龙族抓贼的本事,还真是高明。接下来,该是将张炎五花大绑扭送到龙王那里去了吧。
狂怒地回过头,想骂他卑鄙,却愣在了当下。
眼前的他,还是那样轻轻地弯着嘴角,浅浅地笑着,眼上蒙着一块绢帕。
“这个阵法具有封印一切法术的作用,任何进来这里的人,都不可以再使用法术。不过姑娘既然不想暴露自己,张炎一定不会强求。姑娘请一直走,右手边第二十三个房间,就是醉生梦死的库房了。”他缓缓地说着,仿佛有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像地府的风一样,轻轻的,幽幽的,说不出的舒服。
“你……这样,你怎么走?”一阵羞愧又涌了上来。
“姑娘不必为张炎担心,这里对张炎而言,实在太过熟悉,从门口走到库房需要用多少步张炎都能计算出来,即使看不见,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一路无言。
“慢着”刚走到库房门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昱天叫住了张炎。
回过头,就看见他递过来一个月白色的精致绣囊。“库房里醉生梦死太多,虽说每坛都是密封着,放的时间长了,酒气难免浓郁,这十香返生丸你拿去含于舌下,便可缓解醉酒的症状。”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张炎仿佛再不会说别的话。离刹啊离刹,你也有今天。自嘲的笑笑,伸手接过,无意中却碰到了他的手。
……好温暖。不禁又是一阵小小的怔忡。
虽说他给了张炎解酒的药丸,进了库房张炎仍感觉到一阵迷醉,果然是仙酿,光是这个香气,就让人想倾其所有哪怕只换一杯细品。
很快便挑好,昱天仍是蒙着眼睛,走到门口,开门。
出门站定。“谢谢公子今日的倾力相助,也谢谢你今日的成全,如果有缘再见,张炎希望能正大光明的与你认识。”
他又是弯起嘴角,淡定的笑。
“那么……张炎先告辞了,你也快回去吧,龙王,怕是要等急了”
“好,后会有期。”
踏起无常步,瞬间,张炎便已站在地府熟悉的大门前。
还没站稳,天涯那张憨憨的脸就出现在张炎面前。
天涯,给,醉生梦死。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香阁,三个大字稳稳的映入眼帘,却阻得张炎不得不停下脚步,进退不得。
难怪这里连一扇小小的窗户都镂空得如此精美,难怪这里还未天黑就已是华灯通明,难怪这里熏香萦绕,轻歌曼妙,难怪这里会藏着真正的醉生梦死,难怪啊难怪,原来是这样。
这天香阁,原是一间青楼啊。
小退几步,正在思量到底是该进去探个究竟还是彻底放弃回去师门,一阵琴声仿若为张炎指路般奏了起来。
看来,有些事情,确实是天意啊。轻轻一笑,身形晃动,还来不及收起嘴角,张炎就已经稳稳站在二楼一间小屋的阳台上,听屋内琴声似水。
芙蓉面,柳叶眉,淡淡的妆容,着一身鹅黄的绸袍,一头长发柔滑垂下,虽遮住了半张脸,却是遮不住的明艳动人,青葱纤指在琴面上来回拨动,生生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妩媚。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背张炎而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把四法青云正放在他手边的桌子上冷冷的散着光。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黑衣男子突然开口说到。
“风清啸!”看清楚眼前的人,张炎不禁有些许的错愕。还是一样深邃的黑眸,一样的气势逼人,一袭的黑衣又给他的英俊增加了一丝邪佞,明明只是闲适的坐在这里喝茶听琴,却让人一刻也忽视不了他的存在。只是,明明不久前还为了结发妻子擅闯地府。
号称不带回妻子誓不罢休,一转眼又在这烟花之地左右逢源,原来,这男人的眼泪,是这么不值钱。想到这里,不禁撇了撇嘴。
他炯炯的看张炎,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这么说,好久不见了”
“风公子……”抚琴的美人住了手,迟疑的打量着张炎,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无碍,一个故人”风清啸随意的摆了摆手,“凤歌,你先下去吧”
“……是”凤歌抱了琴,俯了俯身退出门去。
“故人怕是谈不上,一面之缘而已。今天实是巧遇,张炎是为了……”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跃至张炎面前,狠狠的捏住张炎的下巴,身手之快,让张炎都来不及反应。
“你,就是离刹了”不松一丝手劲,冷冷的俯视着张炎,紧抿着薄唇,显得愈发的严苛。
“放手!风清啸,你干什么!”张炎忍着疼,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喝到,在这样的力道下,挣扎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张炎不是风清啸”他突然松了手,耸了耸肩,仍是让张炎来不及反应的,又坐了回去“记好了,张炎叫风清湮,湮灭的湮。风清啸只穿白衣,风清湮只穿黑衣,张炎们,是双胞兄弟。”
“……”张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支吾的愣在当下。
“就是因为你,让清啸放弃了救回澜裳?”他冷冷的看着张炎,握着茶杯的手无意识的在摩挲着杯沿。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风清啸和澜裳早就因果已定,何来因张炎放弃之说?”既然对方态度不善,张炎也不再客气。
“这都是废话”风清湮啪的捏碎了茶杯,瓷杯瞬间成了粉末从他指缝间洒落,杯中的水竟然直接成了蒸气,袅袅的散去。“什么天意,什么因果,张炎统统不信!”
哼,这是在向张炎显示内力深厚吗?当真以为张炎是经不起惊吓的小女孩吗?“这世上愚钝之人多了去了,不信也是正常的”张炎冷笑了一声“看来离刹今天是进错了门,十分抱歉打扰了公子的雅兴,离刹这就告辞”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张炎说了句套话就准备离开。
“慢着,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不劳公子费心了”翻了个白眼,张炎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张炎说让你走了吗?”迅雷之势,一支有力的手又钳制住张炎的右臂。“说,到底什么事?”
“哪,哪里可以找到真正的醉生梦死”右臂传来的疼痛让张炎眼睛不禁一阵刺痛,这个人,太危险了,明智的选择还是告诉他。
“哦”他脸上又兴起兴味的笑,手也随之松开“既然与张炎无关,告诉你也无妨,你觉得这仙界之物,除了天宫,还有什么地方有这样的实力财力,拥有这种仙品呢?”
“你是说……东海龙宫?”有些小小的惊讶,这个难以捉摸的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好心的告诉张炎。
他但笑不语。
“谢谢,告辞!”
“离刹,下次见到你,张炎会杀了你。因为你,张炎再也不能见到张炎最爱的女人。”
醒转过来,已是第二天中午了。窗外些许的传进来零星的笑闹声,许是在为明天的寿筵做准备吧。张炎在榻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翻身坐起。
目光扫过房间,炎姬安静的悬在窗棂上,一盏小小的烛灯幽幽的亮着,桌上放着一套极为常见的茶具。房间不大,但是对张炎一人来说已是正正好好,正好够张炎容身,正好亲切熟悉。那深海底的龙宫再华丽得让人瞠目结舌又如何?仍是给不了这小屋给张炎的自在感觉。
回来真好。张炎美滋滋的想着,手无意识的拍了拍枕头,发现张炎所有的银票叠得整整齐齐被放在枕下,旁边还放着一个月白色的小袋子。
淡淡的药香,上等的锦缎,精细的绣功,正中还用金丝绣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昱”。于是眼前又浮现那个叫做昱天的龙族的脸,也是淡淡的温柔,上等的容貌,还有,精细如发丝的心绪。
梳洗停当,把银票收妥,再将炎姬绕在手上,仔细想了想,又将昱天的药袋坠在腰间,这才出了门,去寻天涯。
“天涯,张炎帮你找的这份寿礼你可满意?”刚走到殿前,就看见天涯一脸忙碌的走出来。
“你还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居然把自己弄到筋疲力尽?”见了张炎刚想笑,一听张炎问他这个,又板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