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过头，楚老爷子在楚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面对着众人道：“我要你们发毒誓，今日在这里所见所闻，一个字都不会带出去。”
或许是在楚老爷子身边，楚氏没有往日的威严强势，有的只是平静柔顺，楚老爷子话音刚落，她便伸出手对着面前金像，虔诚认真的许下毒誓：“列祖列宗在上，晋楚氏芳菲在此立誓，今日所见所闻皆不外泄，有为此誓，天地不容！”
楚暮身体虚弱，声音低弱，语气坚定不移。
北海珏神色如常，十分无耻地以“独孤阳”的名义发了毒誓。
独孤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众人目光都在看她，也只得跟着发了个毒誓。
楚老爷子见都发好毒誓了，便打发楚氏先带着自己的子女去外面等着。
楚氏出来后见独孤月推着北海珏，想起前几日的事，觉得十分刺眼，便将推轮椅的活接了过去。
“有劳母亲。”北海珏道。
楚氏叹了口气，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如何张口，最终轻声说了句：“那日之事，我也不想的，害了你们。我无法原谅自己，也没脸到下面见你们父亲。”
“母亲，言重了，若非如此，大概我也寻不到，像，哥哥这样的良人。”独孤月着重说出了这个“像”字，意思就是想提醒楚氏，眼前的“独孤阳”身份存疑。
否则，在这一切发生后，她们兄妹顶着乱伦之实，如何能如此相安无事？
可楚氏明显是会错意了，她以为独孤月这是在嘲讽她，当即怒火中烧：“恬不知耻！就算是你母亲犯了错，你便该如此自甘堕落吗？”
她没听出来，北海珏却听出来了独孤月此言之意。
可他还是因独孤月的那“良人”二字而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说不明白，还不如闭嘴。
独孤月从怀里掏了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真没想到，母亲竟是前朝皇室后裔。”北海珏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向天晟皇朝上，“只是天晟皇朝的皇都远在中州，为何会在此地设了一座地宫，看这里的雕塑，此处建成怕是得有百年了吧？”
“天晟初立时，司天监以四象选了四处对应的风水宝地，修成四座地宫，供奉当地所有天晟皇族灵位，意在守护中州，保中州气运鼎盛。”
“先祖每年出巡时都会去各处地宫祭拜，后因四大家族渐渐崛起，形成自己的势力，便逐渐断了供奉，各处地宫也就渐渐不为人知，荒废了下来。”
“当年你外祖父侥幸逃命至此，躲藏了一年，才以楚家的名义逐渐现于人前，彻底隐于世间。”
“若非此地列祖列宗庇佑，只怕楚家也不会在在短短几十年挣下如此基业。”楚氏感慨道。
正在说话间，地宫大门再次打开，楚暮魂不守舍的走了出来：“祖父要见你们。”
楚氏推着北海珏往里面走去，独孤月没动，楚暮不敢抬眼看独孤月，只是道：“祖父也叫了你。”
“嗯？”独孤月早已习惯不被人看到的情况了，突然要她去，她还觉得难以置信。
“去吧。”楚暮说罢，转过身去。
楚老爷子背对金像坐在蒲团上，面前放着三封信封，上面已经标明了：柔，阳，月。
独孤月的目光落在月字上，心里第一反应就是这该不会有陷阱吧？
“月儿，你来。”这还是独孤月第一次听到楚老爷子叫她月儿。
独孤月走上前。
楚老爷子浑浊无神的眼睛，带着悲伤恳求：“孩子，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说着他试着去拍独孤月的肩膀，独孤月下意识便向后躲开，在看到楚老爷子略显失落自责的神情时，只好又往前挪了挪，碰到了他的手。
楚老爷子忍不住老泪纵横：“乖，好孩子。”
“都是外祖父没用，生了五个孩子，竟保不住一个男丁，能替外祖父抗住楚家大梁。”
“你刚出生那年，你最小的舅舅夫妇也因病接连去世，累的你母亲嫁做人妇还得为楚家操劳。”
“这么多年，你母亲为了楚家操碎了心，对不起你，你，千万别和她计较啊。”
独孤月抬眸看向楚氏，楚氏下意识的别过头去，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看她。
“你们的事，外祖父也都听说了，你们母亲办的糊涂事啊！”
“她只一心想着能让独孤家和楚家融为一家人，一同守着这百年基业。却没曾想害苦了你们四个小辈。”
“外祖父希望你能原谅她，可以吗？算是外祖父求你。”
楚老爷子把那个写着月的信封递到独孤月面前。
独孤月双手接过，楚老爷子又道：“还有一件事，外祖父希望你能答应外祖父。”
独孤月收信封的手僵住，楚老爷子道：“月儿。你与阳儿也有了夫妻之实，这事虽说未传扬出去，但你将来也必因此收到牵连。”
“不如由阳儿出面，向陛下求情解除了婚约，你嫁给暮儿为妻？可好？”
独孤月闻言松开了手，将信封还给了楚老爷子：“抱歉，外祖父，你这忙我帮不了。”
楚老爷子似乎也猜到了独孤月会拒绝，他坚持把信封塞给独孤月：“罢了，我这个将死之人也不该同你讲这些，徒增你的烦忧。”
“这东西你收着，若是日后有心上人要嫁便算是嫁妆。”
“若是没有，这也够你养活自己了。”
独孤月这才接着：“多谢外祖父。”
“阳儿，柔儿清白已失，人也疯了，只怕再也没有哪户人家敢要她了。”
“就让她留在独孤家吧，你们赏她个名分，赐她口饭吃，让她有个可以跻身之处，可好？”楚老爷子又看向北海珏。
“月儿不愿嫁，我不勉强，可你母亲也因深受此事困扰啊！她可是你的母亲啊！你不能不管她的死活呀！”
“阳儿，外祖父求你了，你就当做善事了，否则外祖父到死也合不上眼呀。”
“外祖父给你跪下了。”楚老爷子说着就要跪，楚氏急忙拉住楚老爷子。
反而自己跪了下去，满脸愧疚之色：“说来说去，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用下三滥的手段害苦了你们，是我亏欠你们的。”
独孤月下意识的便想将楚氏扶起来，却在听到楚氏的发言时僵住了：“阳儿，你身体内不仅流着独孤家的血，有一半也是晋楚家的！”
“我知道我没资格再要求你如何。但只要你同意娶了柔儿，和暮儿一同守护好晋楚家，让晋楚家得有血脉留存于世，延续下去。”
“母亲，以死谢罪也行！”
楚家父女眼巴巴的等着北海珏的回答，北海珏却干脆明了地道：“我要地下藏宝城的钥匙。”
楚家父女闻之一惊，楚老爷子惊的腰都挺直了些：“哪有什么藏宝城钥匙？外界以讹传讹罢了。”
“若是没有，我也不会开口。”北海珏道，“我父亲身上随身携带的不是朱雀玉吗？”
“那不是一块普通玉佩。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若是真有这东西，天下早就大乱了！简直荒谬！”楚氏道。
北海珏不慌不忙的摆弄着衣袖：“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谈的？不过是利用我罢了。”
“你……”楚氏看着眼前的儿子，让她觉得十分陌生，“你不是我儿子，你是谁？”
“我儿重情重义，从不趁火打劫，你到底是谁？”
楚氏之前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儿子和以前儿子行为大相径庭，但每每他都以受了伤心情不佳搪塞过去了。
北海珏冷笑：“怎么？不想被你们利用就不认儿子了？”
“不过，你猜的也没错。我的确不是你的儿子。”
“你说什么？我阳儿呢？”楚氏这一刻无比懊恼自己对于独孤阳的疏忽大意。
“你……你究竟是谁？”楚老爷子说着就往后移去。
北海珏突然站了起来，笑的十分欠揍：“老爷子，本王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一定快不过本王。”
“你究竟是谁？！！！”楚氏彻底崩溃，揪住北海珏的衣领质问，“我儿子呢？你快说啊！我儿子呢！”
“他已经和侯爷团聚了。”北海珏推开楚氏的手。
楚氏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响，回头突然看到了异常淡定的独孤月，突然发疯掐住独孤月的脖子：“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都知道是不是？是你将他带来的？！”
独孤月被楚氏这样掐着，本想挣扎，可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和快要溢出来的杀气？
脑中似乎有根伤痕累累，随时都要崩断的弦彻底崩了，两颗眼泪先后划过脸颊，旋即垂下了双手，放弃了挣扎。
这一世生命是她给的，由她终结了也好……
“你放开她！”北海珏见状上前想制止，只见楚老爷子转身就走，看样子似乎想去开启什么机关。
北海珏反过一只手掐住楚氏的脖子：“楚老爷子！本王说了！你快不过本王！你再动一步，本王立刻掐死他！”
另一只手揽住独孤月，独孤月俏脸已经通红，突然呼吸到空气反而有些不适应，重重咳嗽了起来。
楚老爷子见女儿落入敌手，也只能老实停下，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你放开她！不要伤害她！”
“把天曜四象玉交出来！否则，外面那个，也得死！”北海珏沉着脸道。
“本王没有多余耐心，三！”
“二！”
“白虎在暮儿那里。青龙在东华皇帝手中，玄武遗失，下落不明。”楚老爷子急忙道。
“那咱们出去再说。”北海珏松开楚氏的脖子，改为抓肩膀，一手揽起独孤月，径直飞向门口。
楚老爷子打开了殿门，四人走了出来。
北海珏松开了楚氏，比起抓着楚氏，他更在乎独孤月的咳嗽为何还不停，是不是伤到了哪里。
“怎么样？还好吗？”
独孤月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殿门前微弱的灯光下，楚老爷子突然脚下一软躺在了地上。
“祖父！”楚暮抱住楚老爷子。
楚氏也扑了过来：“爹！”
“祖父！”这黑暗中一道瘦弱的身影跑了出来，正是楚柔。
独孤月怕楚老爷子临走之前放心不下楚柔，才在进来前吩咐诗情画意带过来的。
“你要担负起晋楚家百年传承。”楚老爷子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人就已经咽了气。
“爹！”楚氏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
楚暮兄妹也跟着嚎啕大哭。
独孤月看着楚暮怀里的楚老爷子，心里跟着沉闷发堵。
“先出去吧？”北海珏询问道。
楚暮大病初愈，自己走路都是问题，只能依靠北海珏将老爷子尸体带出去。
北海珏刚将老爷子放在床上，抬手吹出一声哨声。
独孤月警惕地回眸看他：“你做什么？”
北海珏什么都没说，只是不过短短片刻，“长风”长空还有一群黑衣人便将这几个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独孤月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背后的人们：“你不要伤害他们！”
“我只要玉佩！”北海珏试图将独孤月拉过来。
独孤月却躲开了他的手：“今日情况特殊，你不能趁火打劫，改日再说，你们先退下。”
“月儿，不要闹！只要交出玉佩，我保证不伤害任何人，也会立刻让他们退下！”北海珏道。
二人正在对峙时，楚柔突然转过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直接砍到了独孤月的后背。
她的速度很快，没有一丝犹豫，而独孤月也没有丝毫防备。
好在楚柔没有太大力气，没有扎进去，否则独孤月必死无疑。
尽管如此，独孤月的背也被砍了一道尺寸长，最深处可见白骨的伤口，独孤月吃痛朝前摔去。
北海珏眼疾手快接住独孤月，双眼通红，声音颤抖：“月儿！”
独孤月只感觉背后一阵刺痛，整个后背都开始麻了，后背似乎开始变得湿湿的：“痛。”
北海珏想抱住她，又不敢动她的伤口，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直流，红着眼吼道：“诗情画意呢？！药呢！”
诗情画意送了楚柔过来，就是在院里等着的。
突然原本见这么多人出现，差点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结果见长空和“长风”带队，她俩就没有跟进去凑热闹，谁知道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诗情边往屋里跑边急忙道：“你去看看陈大夫有没有复生散了！”
画意转头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