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分别
“罢了，咱们还是别打扰人家了。”恋发觉自己贸然来此实在是有欠考虑，于是打算带欲为继续看宫殿，毕竟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而不小心把别人杀死就不好了。
就在恋准备带欲为飞离此处时，只听船舱中有人大喊：“什么人？”
“耳朵真好。”恋嘟囔了一句，拉起欲为的手，飞向宫殿中心。
二人飞上刀山之巅，俯瞰这美丽富饶的城市。几分钟后，二人飞下，到达亚特兰蒂斯宫殿正中心。此处是宫殿中最大的一个厅室，足足有一个斗兽场之大。其内部金碧辉煌，四周的墙壁上绘着战斗的画面，均是由金粉绘制，但已脱落大半。墙壁本为白色，但在岁月侵蚀下已变得灰黑。殿顶极高，仿佛如一把利剑般直插云霄。大殿中心是纯金的王座，其上放着一把权杖，权杖的一端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有三个人正围着王座，看上去像在商量什么。
恋走上前去，彬彬有礼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那三人一惊，都转过来看向恋。为首的一人戴着一顶海盗帽，帽上印着一个骷髅头，一只眼睛用黑色眼罩遮住。他留着一副络腮大胡子，露出的那只眼睛炯炯有神。“好经典的海盗船长形象。”恋心道。
“我们……只是近距离欣赏一下这把椅子。”那人的声音浑厚，但语气甚是迟疑。
恋露出一个营业式的微笑，说道：“看看就好，不要动歪心思哦！”
“海盗船长”身旁一人沉不住气了，低声道：“老大，你在害怕什么？对方十个打我们估计都不够！”
“海盗船长”低声道：“闭嘴！你可知道超越生物？这岛莫名其妙地出现必有蹊跷，而对方胆敢一个人现身……说不定就是她让这海岛重见天日，咱们还是小心点好。反正这王座就在这里，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来。”
尽管二人话音极低，他们对话的内容还是被恋听得一清二楚，她上前两步，向“海盗船长”问道：“请问怎么称呼啊？”
“海盗船长”答道：“我是虚伪。”
恋内心道：“人如其名。有眼明明没瞎，还戴个眼罩。而且他们看来是铁了心要搬走王座了，那我只好动用一些手段了。要不先吓吓他们？”
恋的心思转得极快，她向虚伪又走近了两步，二人距离仅有三四步之远。恋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虚伪，虚伪被她那鲜红的瞳孔惊到，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取下眼罩，准备应战。但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一瞬间便走到虚伪身前，伸手将他的手腕死死地钳制住。其余二人迅速拔出手枪指向恋，却听虚伪平稳地说道：“把枪放下。”
二人面面相觑，缓缓把枪插回口袋中。恋倒也颇佩服虚伪的胆识，于是开口说道：“你们想听听这个王座的故事吗？”
到这个节骨眼上，虚伪也没有选择，于是他点了点头。
“亚特兰蒂斯王国，第十一代国王，名叫晨阳。他自幼便在海上历练，后来成为著名的海上探险家。他凭借一己之力打造了属于自己的船队，带着他们征服了几乎整个亚特兰群岛。王国扩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小，晨阳掠夺回的财富倚叠如山。
很快，他凭借自己的威望登上王位，然后将亚特兰蒂斯改造成如今这般模样；四个部分，每部分间以水流隔开，并以八座桥梁相连。建筑群为一系列同心圆，王宫便坐落在圆心处。他扩建王宫，使之占地面积扩大了将近10倍。他将中心区原住民迁至外围，然后把中心区除王宫外的地区划分为皇家园林，并计划修建八座雕像。在修完第七尊雕像后，他却叫停了这个工程，于是东北部便空有一个底座。
晨阳命人将金银珠宝贮藏于王宫各处，又让工匠为他打造一个纯金的王座。王座熔铸完毕，但如何将它运至王宫中心却成了问题。他们用粗绳索将其吊到木板车上，木板却承受不了这般重量。他们又找来合金制的运输车，却遇到同样困难。有人提议用牛将它拉过去，晨阳却不同意，因为这样难免会损坏王宫的地面，而且也会损坏王座的底部。
就在他们焦头烂额之时，我决定帮他们这个忙。我让藤蔓将王座缠住，然后将其举起，再延伸向王宫内部。当我操纵藤蔓将王座缓缓放在官殿正中心时，所有人齐声欢呼。也幸好他们的皇家园林够大，让我的植物可以长得如此茁壮。
于是我认识了晨阳。在王座一事解决后，他见国内安定，于是计划着像以前一样出海探险。一切都很顺利，晨阳又像以前那样，乘风破浪，征服四方。我便跟着他们，同他们在海上遨游。
一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出海。那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就在我专心欣赏风景时，却突然传来呼救声。我向下望去，发现晨阳的船队已全军覆没，而海里泛起一股强大的能量。我飞下去救起晨阳，然后看到了那个生物。我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但依稀记得她穿一袭蓝色连衣裙，裙摆边缘是一圈透明的面料，像捧在手中的海水一般清澈。我问她是受谁的指使，她很干脆地回答了一个名字，那人正是亚特兰蒂斯王国的大祭司。
我带着晨阳，想找个安全地方歇脚，但被她拦住了。她说她必须要杀了晨阳，于是我便和她在海上大战。她负了重伤，逃回海中。我把晨阳带到一个孤岛上，问他打算怎么办。他说他要复仇，并嘱咐我，如果他在复仇之路上不幸半途而亡，就让我替他复仇。
他让我带他回亚特兰蒂斯，因为他相信，尽管有人要害他，但人民还是向着他的。回国后，他发现大祭司的弟弟已经当上国王，第八座雕像也已经修好，那雕像上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带着拥护他的人民杀进王宫，质问大祭司为何这么做，为何在对外战争时不去用这么强大的力量，而要用到自己人头上。大祭司二话不说，便让她现身，滔天巨浪瞬间便淹没了众人。我去救晨阳，但已经晚了。于是我让园林中所有树都向上生长，无数锋利的树杈刺入她的身体。”
虚伪听至此，心中对恋的力量感到不可思议。”想来当时情形应是十分惨烈，但听她轻描淡写的叙述，难以想象她究竟有多强大的力量。”
恋眨眨眼，接着说：“她发出一声尖啸，在海上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吞没了亚特兰蒂斯。晨阳最终和他的船队还有他的王座一起沉眠于东海之底。”
“为何大祭司不用那种力量去对外扩张？”虚伪身旁一人忍不住问道。
“嗯……我想是那时他和那个生物还没有达成共识吧。”恋不动声色地说道，心中却默念道：“因为你们也不过是另一条鱼罢了。”
听完整个故事，虚伪心里也清楚恋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于是向恋说道：“抱歉，我们不会再打王座的主意。但您能否助我们一臂之力，把我们的船移回海上？”
只听恋问道：“你们人都齐了吧。”
虚伪回应道：“齐了！”
恋微微一笑，一股强气流即刻将几人带上天，随后降落在渔船旁。虚伪身旁二人脸色大变，而虚伪则镇定自若。在那二人惊魂未定之时，又是一股气流将虚伪三人卷上船。三人上船之后，渔船便飞上天，一段时间后落在海上。恋回去找到了独自在宫殿中闲逛的欲为，说道：“我们去看看外面！”
二人从宫殿中离开，走上一座桥。桥面宽约7米，其表面有一片一片的白色盐渍。桥面凹凸不平，甚至还有几道裂缝。白色的栏杆便静静地立在桥的两侧，其上同样铺满了斑驳的锈迹。自桥上望去，水面刚好与建筑所在的地面齐平，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它们吹上岸。宫殿外的那些建筑是木制的，其墙壁已经损毁大半，屋内的景象展露无遗。但从这破败之中，依旧能窥见那已逝去的繁荣。
二人放缓脚步，尽情欣赏这水乡风景。走了几十步后，恋开口说道：
“你不久以后就要去学校了，在那里可不会有人像我一样关心你。所以我现在要教你如何应对他们，你可要好好听着。”
欲为答道：“好。”
“首先，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身体健康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要乱吃东西，不要熬夜，不要轻易和别人打架。记住，试可以不考，学可以不上，一定不要以身体为代价，不要强迫自己！”
“其次，上学是你的选择，不要轻易反悔。你直接去上初中，可能有些难度，但我以前已经跟你讲过不少文学与数学方面的东西了，即便你忘记了一些，问题应该也不大。”
“再有的，就是社交上的问题了。一时半会也教不了你太多，你只用记住四个字：‘言多必失’。不要在同学跟前吹嘘自己见过什么大场面，也不要对自己不甚了解的事物妄加评价。别人问你的问题你都可以用一句不知道来搪塞过去，切记不要跟别人说自己的秘密。”
“还有，尽量服从老师和学校的安排，即便心里不服气也尽量不要表现出来。这样可以让你尽可能地不引人注目。但一定要记住，只是尽量，一定不要勉强自己，不要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
“……”
谈笑间，二人已走过桥面，来到第二区域。夕阳的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使其足以掩蔽一座房屋。万丈金光再次闪耀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不由得让恋心生感慨。这些建筑掩埋于深海多年，早已化作一处处断壁残垣。然而在这举目破败之地，仍有一些不曾消失的东西在。那做工细致的瓶与罐，那色彩丰富的陶与釉，那散落在地的金与玉，无不在昭示着它昔日的辉煌。恋和欲为踏在这废墟之上，各怀心事地向前走着。
走了许久，恋温柔地说道：“累了吧，咱们飞一段吧。”
欲为点了点头，气流便升起来，将二人托至半空中。二人飞过这破碎之城，飞过这无人之地。很快，二人便从第二层飞到第四层，沿途的残骸愈发稀少且分散。气流仍不停息，于是二人飞上海面，飞向城市。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欲为的意识再度清明的时候，他已身处一间民居之中。他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恋正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
欲为刚想开口，恋便转身过来，温柔地说道：“你醒了。各类证件我已经帮你办好了，而且都走的是正规渠道，所以你现在是长明城的合法居民了。户口本，房产证，小学毕业证，出生证这些重要证件都在卧室的柜子里，你记得要妥善保管它们。入学手续什么的，也帮你办好了，长明市第五中学，他们的教学质量称得上是全市前几名。学校离这里也就十分钟路程，至于具体位置你用手机地图看一眼也就清楚了，不需要我多说。至于吃饭方面的问题，你可以自己学，也可以点外卖，当然也可以去饭馆，这些你自己摸索就好。记得规律三餐，过去一个月里我基本是让你按正常人的作息去过的，所以你上学了保持这个作息也是没问题的。还有……”
“姐姐，你是要离开我了吗？”欲为问道。恋突然沉默了。
半晌，恋开口道：“是的。城市不适合我，我更喜欢外面的世界，和那些人们口中所谓的‘超越生物’打交道。我想去看看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那我们只能是风流云散了。不过我承诺，总有那么一天，我会找到你，我们会再次相见。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在那之前，我的孩子，你只需要安稳地过你的生活就好了。”
“可是……”欲为刚说两个字，恋便走上前来，把他抱在怀里。
“好好睡一觉吧，就当这一切是一场梦。”恋低声说。欲为只觉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
“对不起。”
豆大的雨滴打在黑色的伞面上，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响声。细密的水珠不断从伞的边缘落下，与那雨水交织成一道道蓝。静观江面，无数水珠便在其上方跳舞。江面如同在风中飘摇的旗帜，无数褶皱瞬息而生，瞬息而灭。
二人在江边上漫步，听雨水落在伞上的声音。水珠在这漆黑的夜幕下跋涉穿行，义无反顾地落向地面，水花四溅。
“这样的大雨，一生也不一定能见到一次哦。”恋说着，把伞向欲为那一侧靠了靠。
雨声不绝于耳，它似乎要将天地间的缝隙填满。
雨水汇成小溪，在沥青路面上流淌。它们流得迅猛，流得坚决，甚至可以与二人身旁的江水媲美。而它们又是那样的清澈，一尘不染，与那浑浊的江水截然不同。那小溪是温暖的，它没过了二人的脚踝。它带来的温度是那样的令人放松，令人感到舒适。
雨声越来越大，夜色愈发浓重。恋轻轻地唱起歌，二人向夜晚飞奔而去。
一道白光撕开了夜幕，欲为从无尽的黑暗中脱离。睁眼便是白色的天花板，上面安置着一盏电灯。欲为从床上坐起来，天青色的被子从他身上滑落。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欲为自言自语道，走下床来。他走到餐桌前，上面是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欲为很自然地打开了信封，抽出一张纸来，其上的字迹密密麻麻的。
欲为将信纸铺展，借着柔和的日光，开始读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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