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的喧嚣逐渐散去,沉重的白色灵幡在风中无力地摇曳,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哀思。冯保、余有丁和徐学谟三人离开了张府,各怀心事,登上了回宫的轿子。
冯保坐在轿中,闭目沉思。张居正的灵堂、张家三子的悲戚、余有丁的痛哭、徐学谟的谨慎,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知道,张居正一死,朝堂的平衡将被彻底打破,一场新的权力争夺战即将开始。
回到乾清宫,冯保向朱翊钧复命,详细禀报了张府的情况以及张居正后事的安排。
“陛下,老臣已按您的旨意,带着余大人和徐大人前往张府吊唁。张家三子皆悲痛欲绝,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一切都按照规制进行。老臣也已交代张家,丧事期间,一切从简,不可铺张浪费。”冯保躬身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似乎对张居正的后事并不关心。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说道:“张诚,传朕旨意,擢陈炬为御马监掌印太监。”
一旁的张诚闻言,立刻躬身应道:“奴婢遵旨!”
站在一旁的冯保听到这个任命,心中微微一惊。陈炬原是御马监的提督太监,资历尚浅,为人也颇为低调。让他担任御马监掌印太监,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不过,冯保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陈炬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根本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
朱翊钧看着冯保,继续说道:“冯保,你再去传一道旨意。蓟州总兵戚继光,戍边多年,劳苦功高,着即免去其蓟州总兵之职,回京待用。另,擢董一元为蓟州总兵,即刻上任。”
这道旨意,如同一道惊雷,在冯保耳边炸响。他猛地抬起头,一脸错愕地看着朱翊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戚继光,那可是张居正一手提拔起来的名将,战功赫赫,威震边陲。更重要的是,他是张居正的坚定支持者,也是冯保在军方的重要盟友。如今张居正尸骨未然,朱翊钧就急着免去戚继光的兵权,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陛下,戚继光戍边多年,忠心耿耿,战功卓著,为何突然免去他的职务?此举恐怕会引起朝野议论,于国不利啊!”冯保斟酌着言辞,小心翼翼地劝道。他认为,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就贸然免去一位边关大将的职务,实在不合常理,也容易引发不必要的争论。
朱翊钧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冯保,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戚继光戍边多年,是该回京休息休息了。朕这是体恤老臣,何错之有?”
“可是,陛下,戚继光镇守蓟州多年,对当地的防务了如指掌。突然换将,恐怕会影响边防稳定啊!”冯保还想再劝。
“够了!”朱翊钧猛地一拍龙案,厉声说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言!蓟州总兵的人选,朕自有安排。董一元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能力不逊于戚继光,足以担此重任。你只管传旨就是了!”
冯保见朱翊钧态度如此坚决,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躬身领命:“老臣……遵旨。”
看着冯保离去的背影,朱翊钧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他当然知道冯保的顾虑,也知道免去戚继光的职务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但他的用意,又岂是冯保所能理解的?
戚继光任蓟州总兵多年,这个理由既能让人信服,又不能让人信服。毕竟,大明朝在边关任职超过十年的总兵,大有人在,比如辽东总兵李成梁,为什么偏偏是戚继光?
这背后的深意,恐怕只有朱翊钧自己才清楚。
其实这个理由的牵强,所有人都清楚。但是,免去有兵权将领的职务,理由从来都不重要。
朱翊钧之所以要免去戚继光的职务,并非是因为对他不满,恰恰相反,他是为了保护戚继光。
张居正一死,朝堂上那些反对派必然会跳出来,对张居正及其党羽进行清算。戚继光作为张居正的坚定支持者,必然会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如果继续让戚继光留在蓟州,鞭长莫及,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恐怕难以应对。
将他调回京师,看似免去了他的兵权,实际上是将他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更何况,朱翊钧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戚继光——京营。他打算将戚继光调入京营,负责京城的防务,同时训练新军。
京营,是京城最大的武装力量。
相比于外镇,京营因为天子脚下,一举一动都倍受关注,将领反而不敢过于放肆,而戚继光以打严谨著称,也方便万历的掌控。
而要掌握军队,最重要的,就是练兵。
冯保离开乾清宫后,直接来到了兵部。
兵部尚书梁梦龙与冯保私交甚好,听闻冯保前来,亲自迎了出来。
“冯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梁梦龙满脸堆笑地说道。
冯保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梁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兵部后堂,冯保将免去戚继光蓟州总兵职务的圣旨交给了梁梦龙。
梁梦龙接过圣旨,仔细看了一遍,眉头紧锁:“冯公公,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免去戚少保的职务?”
少保是尊称,因为戚继光有太子少保的官衔。
“这是陛下的旨意,咱家也不清楚。”冯保摇了摇头,说道,“不过,陛下说了,戚继光戍边多年,劳苦功高,该回京休息休息了。”
“休息?”梁梦龙苦笑一声,“这话说得也太牵强了吧?戚少保才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就该休息了?再说了,李成梁在辽东镇守了二十多年,也没见陛下让他回京休息啊!”
冯保沉默不语,他何尝不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但这是皇帝的旨意,他又能如何?
梁梦龙将圣旨放在桌上,叹了口气:“冯公公,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想想,首辅大人刚刚去世,陛下就急着免去戚少保的职务,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冯保心中一凛,他看着梁梦龙,问道:“梁大人的意思是……”
“首辅大人在世的时候,权倾朝野,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他一走,那些人恐怕就要跳出来兴风作浪了。戚少保是首辅大人的得力干将,自然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陛下在这个时候免去他的职务,恐怕也是为了保护他。”梁梦龙压低声音说道,“冯公公,您与首辅大人关系密切,可要多加小心啊!”
冯保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梁梦龙的话,让他感到一阵不安。他自以为与皇帝关系密切,不会受到牵连。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多谢梁大人提醒,咱家会注意的。”冯保拱了拱手,说道,“不过,陛下对咱家还是信任有加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愿如此吧。”梁梦龙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冯公公,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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