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仙观。
观生堂内,一众大小道士盘坐一圈,听着大供奉方长信说起得太师叮嘱。
“……京中虞家大案已被太师、太傅按下,虞家父子就算脱罪,也是因为时事所迫,真要说起来还是罪人。
太师昨日开了口,对虞家父子俩网开一面,可诸师兄弟要知太师身份尊贵,不便在此事上插手,与太傅交恶。
何况,陈师弟的仇,还是要报的,否则仙君问起来,我等也羞的钻进地缝里。
等了结虞家父子,说不得还能得国师看重入宫拜见天子,那可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这方长信就是那日受蔡京托付的道士,他将道观里的诸人召集起来,绘声绘色地转述蔡京当日的话语。
一众小道士没见过多少世面,在旁听的诚惶诚恐,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方师兄,不好了。”
谈兴正浓的方道士被打断话语,不由皱起眉头,看向跨过门槛匆匆进来的一个年轻道士。
“何事?”
“外……外面来了一拨人,带头的那人,不时骚扰香客。”
方道士带上一帮道士出了观生堂,远远地,便看到那人走向长生殿,眼中露出惊讶。
“高衙内怎么来奉仙观了?”
他连忙迎了上去。
白云如絮,清晨的鸟儿飞过天空,熙熙攘攘的街巷,各种叫卖吆喝声已呈出喧闹。
几个穿着布衣的汉子牵着缰绳,拉着驴车缓缓驶过街道,行人之中,也有身影朝驴车靠近。
“不对!”
拉着驴车的几个汉子当中,有人机警,隐约察觉到周围有数道身影正在合围过来,赶紧停下驴车的同时,他低喝:“你们什么人!”
探事司数人抽刀围了上来。
“打开车厢!”
“尔等的事已暴露,速速伏地就擒!”
呼喊的声音响彻长街,周围过往的百姓惊慌的看过来时,护着驴车的几个汉子后退车厢,从车底抽出一把把刀。
护驴车的汉子里,领头的那人举刀吼了一声:“江湖拼杀!!”
周围百姓原本以为能看到官兵抓贼的热闹场面,结果听到江湖拼杀四个字,纷纷调头就跑,街边好几个摊贩脸摊位都不要了,争先恐后的跑在人群当中。
推挤、奔行之间,呐喊声,金属交击的声音已经在驴车附近轰然响彻,探事司过来的八人,武艺高强,而对面那几个汉子,也并非庸手,其中还有两个会异术的能人。
一人钢筋铁骨刀枪不入,像一面盾牌率先挡在了最前面,劈来的钢刀,砸在他身上是呯呯的声响。
另一人力大无比,单手抓住一个探事丢飞出去,撞爆街边摊位上的桌子与长椅,木屑飞舞间,更多人冲杀到一起。
蹦飞的兵器,飞起的身体、路人的尖叫,街边摊位掀起的碎木,刹那间掀起一场巨大的混乱。
刀枪不入的汉子不惧这些探事的兵器,推飞一人后,他大叫同伴立刻带着驴车离开时,混乱的人群之中,一道人影从房顶落下,脚尖一蹬,身形炮弹般冲来。
大力鬼王体!
冲来的身影陡然爆发出来的速度,快的让人眼中出现残影,那刀枪不入的汉子叫嚷同伴离开的下一刻,他转过身,映入眼帘的硕大的拳头直冲面门。
仿若一件钝器挥来。
轰!
狂奔、鬼王体、蓄力到极致的一拳重重地轰在那汉子脸上,刀枪不入的身躯轰然飞向街边一家店铺屋檐,屋檐断裂、瓦片哗啦啦的跟着掉落。
那汉子挂在上面,脑袋凹陷早已没了生机。
“你们谁也走不了!”
虞珏此时身形并没有激发到大力鬼王体完全状态,但也比寻常高大的武将都要壮硕,他转过身抓住想要逃离的驴车,一把扯下车辕。
车架倾斜触地的瞬间,虞珏手中车辕轰的扇在冲来的护车汉子身上,直接将对方拍飞出去。
力大无比的男人冲过来抢夺,抓住木辕的刹那,整个人反被虞珏拖了过去,被一只手掐住脖子,硬生生的提离地面。
“把车厢打开!”
渐渐控制住局势的六个探事迅速将剩下的三个汉子制服,然后打开拉开车厢帘子,只见里面两个三岁小童口中塞了破布,全身被缩成一团捆缚的严严实实。
睁大双眼带着恐惧,正看着掀帘的探事。
“监察,找到了!”
两个探事进到车厢,将孩童抱了出来,远远观望的百姓此时才明白这是在救孩子,一时间又纷纷围了上来。
看到粉嘟嘟的两个孩童浑身是伤,瑟瑟发抖缩成一团,让众人一阵心疼。
虞珏将手里的人甩在地上砸晕,随后丢给手下探事,转身纵上附近房檐,踩着瓦片又跃更高的酒楼上面。
他一只脚踩在屋梁,望向南面的奉仙观。
蔡京。
跟你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你让我家破人亡一次,我也会还给你们。
四周街道上一片喧闹,不少人仰头望着楼顶矗立的身影。
南面,气派的道观青烟袅袅。
高衙内挤开想要阻拦的方长信,他用着威胁又带玩笑的语气在说:“挡我的路,本衙内回去告诉我爹!”
“走开啦!”
“让我看看你们这座道观,有没有小秘密!”
“哼哼,嘿嘿!”
某一刻,推开长生殿门,游览的衙内身旁,虞侯陆谦忽然从挎着的包袱里摸出猪尿包,啪的砸在正中的神君像上。
暗红色的黑狗血,瞬间溅了神像一身,连面部都看不清了。
“高衙内,你们……”
高沐恩嘻嘻哈哈的表情陡然变得阴沉,“你们观里的神像瞪我,我不喜欢它!给我扔!!”
跟在后面的一帮泼皮无赖,纷纷从怀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童子尿、月事袋、金汁……
一个个小包被这些泼皮扔了过去,砸在神像上的瞬间各种汁液横飞。
那方长信想要阻拦,他便听到‘锵’的一声,刚跨出的脚下意识向后一退,他整个人都被逼了回去。
只见虞侯陆谦拦在中间,刀身自鞘里抽出半截,露出森寒。
外面。
秋日倾城,照进大殿。
……
皇宫紫宸殿。
被召见的几人依次入内,换上龙袍的天子从侧门出来,一步步走上御阶,在龙椅坐下,朝下方挥了挥袍袖。
“平身。”
他目光扫过下方,高俅、蔡京、杨戬,左右分明的肃穆而立,还有国师林灵素位于御阶右侧,屏息凝神。
赵佶按着龙椅上的扶手,微微前倾。
“说说吧,朕安排的驸马都尉是如何突然暴毙的?”
……
焚香袅袅的寺庙后院,是清闲的菜园之地,阳光正烈,屋内的大和尚喝着酒水,看着院中两个光着上身的泼皮在那相扑。
挪了窝的乌鸦又在枝上哇哇乱叫,吵得他心烦意乱。
“吵死洒家了!”
鲁智深将酒碗扔出去,在院里‘呯’的一声摔碎,他伸手拿过一旁靠着墙的水磨铁铲,唰的跳到檐外庭院,将两个泼皮丢到一旁,挥着禅杖轰轰的狂舞起来。
“撮鸟!闭嘴!”
山岳般的身躯在雨中带起一阵一阵罡风,卷着屋檐哐哐的摇晃,顷刻间倒塌、瓦片碎裂一地。
……
城中,虞珏站在酒楼顶端,手中多一张符纸,燃烧殆尽时,他渐渐张开嘴。
一缕缕黑烟飞了出来。
引得四面街上的百姓惊呼呐喊,喧哗的声音里忽然多了‘嗡嗡’的声响,将他们的话语盖了下去。
只见黑雾飞在半空越来越大,仿若虫群一般,黑压压的一片朝城南奉仙观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