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正色道：“不开玩笑了，麻生桑。三十五万，这是我出价的极限。”
这个价格，其实已触到了麻生的心理价位，只是出于商人习性，麻生还是展现了专业级肉痛表演。
可惜被外甥拆台：“舅舅，差不多得了，这价格不错，陆桑多诚恳，你别把人家当成来旅游的冤大头……”
“闭嘴！我什么时候不同意了？这店是要传给你的，败家子！”
土间一打岔，麻生也矜持不了了：“陆君，就按你说的来吧。如果不是看在咱俩的交情，我肯定不会同意，那我给你包起来……”
陆昭笑着点点头，随后停了几秒，尽量不突兀的、语气随意，图穷匕见！
“对了，麻生桑，先前你说那筐碎石头不想要了是么？倒不如送我。”
麻生和土间藏同时转头看向那筐碎石。
“那些破玩意，没什么价值，陆桑想要就拿去吧！”
土间藏早看过这筐石块了，他的评价是，建筑废料，白占地方。
麻生能幸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
“难道这东西不同寻常？”
麻生观察着陆昭，但陆昭似乎真是临时起意，好比走在路上，突然见到了一根特别直溜的树枝，弯腰捡走那样。
“陆君，你要这筐石头做什么？”
陆昭无所谓道：“哦，新买了鱼缸，想着拿回去好好布置一下。”
“啊，陆君也喜欢鱼缸造景吗？”
土间藏惊喜道。
“对。”
陆昭点点头：“我很喜欢的大师，岛山秀先生，周六在青空市有一场表演。我还约了朋友，去欣赏这动静相宜的艺术。”
他煞有介事举起手机示意。
可惜在宿舍抱着小熊软枕，黯自神伤的忧衣酱还不知道，自己被反向邀请了。
“陆桑说的太好了，石头假山的静止，小鱼小虾乃至水的流动，动静结合，真正的艺术！”
竟然还是同好，土间藏看到了知己，热情讨论起来：“我不是很喜欢岛山秀。他属于新潮派，注重造景的新奇，不够纯朴自然。我更欣赏古典派的流川穹大师……”
流川穹又是哪位？
算了，不重要，霓虹这边各式仙人、满天神佛都跟批发似的不要钱，一个大师，无所谓。
知己当面，土间藏看向麻生：“舅舅，给他吧……”
“陆君，十万，你拿走吧。”
麻生沉默片刻，出声道。
陆昭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麻生桑，你是说，我要再额外出十万，买这筐你打算丢掉的石头？”
“话不能这么说，陆君，有需求就有价值，价值产生价格嘛。这么大一筐石头，而且料子不错的，老料，卖十万其实你不亏……”
麻生笑容满面，眼中带着试探：“白送未免有些难办了，陆桑……”
“难办？那就别办了。”
陆昭深深看了麻生一眼，晒然一笑，后仰靠在椅背上。
“我不要了。”
陆昭直接拒绝。
在刚刚简短的对视中，结合陆昭搜集的资料，电光火石间，陆昭明白自己不能退让。
以他对麻生的了解，这奸滑的老狐狸，如果他同意以十万买这筐石头，那么……十万，是绝对没法从老狐狸手上带走这筐石头的。
“糟了！最坏的预料应验了。如果答应，涨价是其次，很可能他会先推脱一阵，闭店后独自研究，万一发现点什么……”
陆昭面色平静饮着茶，心却有点乱。
世事难料，有的时候，即便你已经做出了尽可能多的准备，即便事情已经进展到最后一步，功亏一篑的事，不比半途而废的少。
或许麻生只是随口试探，但如果陆昭同意，那么“花钱买废料”这件事，就会立刻引起麻生的重视。
“虽然做过应对预案，但预案并不完美，真是不甘心啊……”
陆昭也想过类似情况发生。
“直接拒绝，之后不再提及，降低他的注意。等段时间，托人来银鳞直接买下……
可怎么保证今天离开后，麻生不会仔细研究这筐石料？这老头又没老婆又没孩子，还自己当老板，这种人最闲了……”
“土间藏？”
陆昭突然想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他。
“麻生没有子嗣，看来这个侄子的分量很重……而土间藏并不在意这些，或者说，他三番两次邀请我进剧组，是为了什么？”
“或许！”
陆昭平静的外表下，是疯狂的脑暴。
“麻生桑，不用收拾了。”
陆昭指了指旁边木箱内的三样古董，平静道：“这些，都不要了。”
麻生和土间藏瞬间愣住，尤其是麻生，他没想到陆昭性子如此强硬，一句话没说拢，竟然直接掀桌。
麻生一下慌神：“陆君，咱们都说好……”
“是说好了，因为是朋友，我特意让了步……只是现在，我突然觉得，麻生桑并没有拿我当朋友，所以，算了。”
陆昭起身，看向土间：“土间桑，感谢你多次邀请我进组，我也很有兴趣，可惜没机会了……你另寻高明吧，抱歉。”
说完，毫不拖泥带水，陆昭直接转身离开。
“陆桑……”
“陆君……”
舅甥二人瞬间急了，尤其是土间藏！
他仿佛看见，自己总导演的位子长了翅膀，飞走了……
而两人都没有发现，就在陆昭转身瞬间，他低声轻语。
“左辅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霸者光环，开启！”
刹那，陆昭眼中闪过一轮金光，随后，以陆昭为中心的半径五米，都覆盖了这层不可见的金光，自然也包括了这对舅甥！
一下子，土间藏看着陆昭转身，缓缓离开的背影，莫名其妙地觉着，自己开始慌张了。
心律和呼吸加快、毛孔张开，手足无措。
“我怎么，突然间，好紧张啊……”
土间藏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连带着手脚冰凉，他感觉二十年前，自己还是纯情男高时，初夜那晚在情侣酒店面对全副武装的学姐，都没此刻这么紧张。
“他要走了，他真走了……舅舅让他生气了，陆桑走了，以后就遇不到了……那泷治谁来演？
泷治没人来演，这部戏就完了，这部戏完了，那我这个总导演也完了，好不容易爬到总导演的位子，我这二十多年来的努力算什么？我头发都掉光了，才等到这个机会，现在全完了……我的人生全完了……”
忐忑不安的情绪令土间藏的肾上腺素狂飙，他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联想！
“我还有房贷要还呢，还有家里的黄脸婆要换呢……换黄脸婆可以等等再说，我儿子的街舞班、女儿的夏令营怎么办……”
“我好辛苦，在家被黄脸婆嫌弃，在单位夹着尾巴做人，在电车上又得自证清白，在情人那还得保持状态……
话说前阵子买的中药快吃完了，效果不错得多配几副，这几天先不去麻美那了……混账，我在想什么啊，八格牙路！现在不是小情小爱的时候啊土间，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啊……陆君，我的泷治……”
“我这一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舅舅你说，我还能走到对岸嘛……”
忐忑光环下，只要是个有机生命体，都得像隔壁村吴老二一样，瞅他一眼就浑身发抖！
同样感觉的，还有麻生能幸，他一直觉得妻子死后，自己的心就死了，剩下不过是行尸走肉，此刻，他发觉自己的心，说话了……
“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别人把你当朋友，你竟然要坑他……”
麻生能幸自己都在唾弃自己，心跳加速。
坏了，要长良心了！
陆昭走的不快，甚至是慢动作，主要是霸者光环的影响半径就三米，可得省着点走。
他此刻心里也有些忐忑，怎么到现在，也没听后面那俩挽留自己啊？
“不会是没效果吧……”
陆昭有点不安，突然脑海中响起提示音。
【光环影响人数：2，生命体2即将脱离影响，1.2米、0.75米、0.15米，脱离影响！光环影响剩余人数：1。】
【生命体1即将脱离影响，1.1米、0.58米，脱离影响！光环影响剩余人数：0。】
【忐忑光环剩余时间，2分37秒。】
土间藏和麻生能幸一下就觉得自己又行了，没那么紧张了，可没等俩人喘口气，就见已经走到门边的陆昭，“噌”一下就定住了，然后一个华丽转身，面无表情地朝自己又走了回来！
“呃陆桑……”
土间藏刚想说点什么，瞬间一个激灵，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完了，完了！不行，不能让他走，他走了，我这辈子就完了！”
“是上天的预警，对，第六感，是第六感告诉我，不能放他走！”
至于麻生能幸，他现在不仅心脏，连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老夫啊……这样的忘年之交，老夫就是把祖传基业传给他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陆昭走回桌前，一把将自己那袋鲷鱼烧拿了起来，深深看了他俩一眼，接着转身离开。
“要是还没效果，我就再折返一趟，把鲷鱼烧放回去……光环在手，我就不信了！”
就在陆昭准备再次转身华丽归来时，土间藏颤抖地叫声终于响起来了。
“陆桑，桥豆麻袋……有的谈，还有的谈啊！你别走，请你别走！”
陆昭没有回来，只是侧身，斜眼看他。
土间藏哭丧道：“陆桑，请你回来，我以我舅舅的性命担保，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至于麻生能幸，他快说不出话来了，瘫在椅子上呼呼喘，像只刚参加完校运会八百米的老狗。
陆昭十分冷淡，没给好脸：“我跟二位没什么好谈的。”
谈判就像打仗，取得初步胜利后，自然是要乘胜追击，既然对方退了一步，那就说明……
他还能再退一步。
这舅甥俩的脸色，一个面色潮红，一个脸色发白，都要死不活。
“霸者光环，关闭。”
陆昭一个念头，就见到那片覆盖半径三米的光圈，缓缓消失。
土间喘了几口气，看向还没缓过劲的麻生，眼神坚毅。
舅舅，对不起了，这次……
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土间藏一把薅起麻生能幸，扼其咽喉，提着就往屏风后走。
“陆桑你稍等，我跟舅舅谈谈！”
两分钟后，就听得一句沙哑的声音传来：“算了，老夫不管了，再也不管了，你自己定吧。”
随后，土间藏笑容满面走了出来，而后面的麻生能幸脸色一阵白一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