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可都是野鸭蛋,都是新鲜的,能不能加点?
还有,能不能给毫子?”周老四迟疑了一下,明显就是不怎么会跟这种商家打交道,却还是开口讨价还价了起来。
“老哥,我也就听你刚才说野鸭蛋了,图的就是个新鲜。
不然还给不上这个价呢。”瘦小汉子也是叫苦不迭,连连摆手。
意思很明确,也就是加不上去了。
周远这个时候并没有插话,什么都不懂,现在他能说啥。
周远知道的,就是这个年头的野物真卖不上价格。
像是野鸡野鸭,就没有家养的贵。
不过那是单指肉而言,南方这些地方,像是鸡毛鸭绒,商业价值在解放前就有了。
鸡毛掸子那些不用说,还有一些手工艺品,戏服啥的,那些需求也是不多。
咱们解放前沪上也有羽绒制造厂,但露绒问题一直没很好解决。
所以现在主要还是出口,人家老外有成熟除臭技术,还有菱形绗缝工艺,这个人家已然市场化了。
野鸡尾翎啥的,也就不用说了,一直有市场。
青石镇这边,虽然陆行偏僻,但水运还行,所以这些上面一直是有价格的。
至于家禽生的蛋,应该是比野禽价格高的,大一点嘛。
但这里面也有个问题,现在养鸡的人家不多,就是养也养不了几只。
所以想凑够跑一趟市场出售的鸡蛋鸭蛋,也是需要很长时间。
虽然有各种保鲜办法,但再保鲜也有个时间限制。
何况现在才入秋,天还热。
外加这个小贩估计还是以挑货郎的价格对周老四出价,所以低一点也就正常了。
但做生意的人,说话好听是必须的。
周老四以新鲜作为卖点,黑瘦汉子也顺着他的话捧了一句,也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等到黑瘦汉子看到周远从船舱当中端出来的竹篮,脸盆大的底,大半篮。
黑瘦汉子不由呼吸急促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弯腰,挑了几个浅绿壳麻点野鸭蛋,对着光线看了下。
黑瘦汉子往里面一瞥,却是看到里面还有一竹篓,明摆着里面的蛋是家养鸭子生的,白净一些,大了一圈。
“伢子,里面的鸭蛋也是你们家的?”黑瘦汉子难免激动。
像是这么大量,明显就是长期客户,必须要维护住。
“不是。”周老四赶忙答道。
“也是也不是,这是帮养殖场收的。
不过人家给一千五,还可以给粮食。”周远也顺口接了一句,这话自然是虚话。
“公家给一千五,那是当种蛋收的。
鸭蛋运到城里面,也就卖这个价格。”黑瘦汉子听到周远漫天开价,也不由着急了起来。
关键他是没想到一个种地娃,会跟他讨价还价啊。
等到说完,黑瘦汉子才反应过来,看向周远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呸”了一声,笑骂道:“你这伢子,精得很。”
周老四眼见周远说的头头有道,干脆就往后靠了点,让周远表现。
他原来真没做过讨价还价的事,以前是给林家打工,工钱多少,都是林家说多少就是多少。
不是没有讨价的余地,而是赶鸭一直就是老规矩,都是老祖宗定下来的。
鸭蛋分成多少,鸭子卖了多少钱,又该分成多少。
林家一直待下面挺客气,都是给他们往宽算。
那时自然也能捡野鸭蛋啥的,不过那就是周远他妈秦梅露面的事了。
娘们家跟那些挑货郎讨价还价不丢脸。
周老四唯一的采购项目,也就是酒了。
不过那价格都是定死的,也没有讨价还价的说法。
所以让他跟商贩讨论这个,他还真有点舌头打结。
周远可不管,他对着黑瘦汉子笑笑说道:“叔,这篮子野鸭蛋,都是我跟我爹才捡到的,新鲜着呢。
个头也都差不多,这要往饭店一送,就是一道好菜。
要是腌成咸鸭蛋,估计都是红黄冒油。
你给个好价钱,以后我们捡到了还往你这送。
不过我听说马上公家要开供销社了,里面什么都有得买,也什么都收,价格也公道。
你要是还这样把我们当呆子糊弄,以后我们捡到都不往你这送了。”
红黄冒油也就是红心咸鸭蛋了,不止是高邮那边才有。
基本上鸭群吃活食下的蛋,腌出来的咸鸭蛋,都是红心冒油的样子。
不过周远说的红心,也不是那种通红,而是黄心微红。
真是全红的蛋黄,反正周远前世是不敢吃。
“啧啧啧……伢子进过学堂吧?
不愧是读过书的人,真能说。
额……
这样,你喊一声叔。
叔也不亏你,你们父子找到这,估计也知道叔是干嘛的。
叔在这边,专门收渔民的活鱼活虾为主。
这种东西就是附带。
这样,叔不挣你钱,就按照送到城里的一千给价,行就行,不行就算。”黑瘦汉子说的客气,其实也就捧一下,再拿一把。
不过周远估计也差不多了。
他自然也知道有一个时间段,鸡蛋鸭蛋是按枚论价格的。
但具体什么时候,周远也不清楚。
估计也就是过两年,限制养殖的时候吧。
说白了,周远这个就是一次性买卖,下次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呢。
真要斤斤计较,算着这三瓜两枣的,早晚掉沟里。
“行,就这个价吧!也就是给我爹换两天酒喝,不然才懒得捡这个东西呢。”周远仍旧是笑眯眯的说道。
“给毫子啊,大头也行。”周老四却是加上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黑瘦汉子又垮脸了,他直接把篮子放下,刚要说话。
周远却是说道:“就给新国钱吧!
爹,你信我一回。”
说罢,还跟周老四使了个眼色。
这个时间节点,像是黄白之物可是硬通货。
而纸币,因为各种原因,的确是各种贬值。
但说白了,也就后面的一块多钱,要跟商贩在这边讨价还价,那扯皮就扯得时间长了。
周家父子俩的鸭群还留在水渠里面呢!
虽然那边水浅没大鱼,但周远总归不放心。
再者,现在贬值,不代表以后贬值,不代表用到别的地方也贬值。
总归白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