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青铜棺中语**
归墟的海浪在子时泛起磷光，青铜棺随着潮汐起伏，棺身上的饕餮纹正吞咽着月光。陈慧蓉的赤足陷进湿冷的沙地，腕间龙鳞随着婴儿啼哭的节奏翕张，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鼓点。
“这哭声...“南宫羽将断剑插在礁石缝隙，龙化的右手指节泛着青灰，“与三十年前玄天剑宗禁地的婴冢如出一辙。“
陈慧蓉的羽翼扫开棺椁表面的藤壶，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咒文。那些用鲛人血写就的符箓正在蠕动，每道笔画里都封存着段凄厉的尖叫。当她的指尖触及棺盖边缘时，七十二盏宫灯突然在识海倒悬，火舌舔舐着灵台深处某个禁忌的角落。
“别碰！“
南宫羽的警告迟了半息。青铜棺盖轰然掀开，滔天怨气凝成实体，将二人拽入棺中世界。陈慧蓉在坠落时嗅到熟悉的迦南香——与慕容玥熏染衣料的香料别无二致。
棺内竟是座倒悬的城池。屋檐下的青铜铃无风自动，街边纸人保持着烧焦前的惊恐神情，酒幡上“慕容“二字被血渍晕染。南宫羽的断剑划过青石板，溅起的火星映出空中漂浮的命牌——三百六十块桃木牌，每块都刻着陈慧蓉的生辰八字。
“这是你的往生城。“沙哑的嗓音从城楼传来，守夜人提着白骨灯笼缓步而下。他的蓑衣缀满龟甲，脸上戴着半张凤凰面具，“每块命牌都记着你的一世劫数。“
陈慧蓉的翎羽突然暴长，却在触及守夜人时寸寸冻结。南宫羽的剑气劈开冰霜，惊鸿剑残刃映出对方脖颈处的月牙胎记——与陈慧蓉脚踝处的纹路完全一致。
“祖父？“陈慧蓉的宫灯照出面具下的脸，那是祠堂画像里早该作古的老人。守夜人却突然捏碎灯笼，万千萤火化作锁链缠住她的羽翼：“慕容家的小凤凰，该还债了。“
记忆如毒藤疯长。陈慧蓉看见三百年前的雨夜，祖父将襁褓中的自己浸入青铜鼎。鼎中沸腾的不是药汤，而是三百个慕容氏婴儿的脊髓。南宫羽的龙爪撕开记忆幻境，却见守夜人的蓑衣下伸出九条蝎尾。
“小心幻蜃毒！“南宫羽将陈慧蓉推向钟楼，自己迎上蝎尾的突刺。龙鳞与甲壳相撞的火星点燃纸人，整座城池开始燃烧。陈慧蓉在热浪中攀上城楼，望见中央祭坛供着的青铜鼎——鼎中蜷缩的婴儿正冲她微笑，额间朱砂痣与慕容玥如出一辙。
守夜人的蝎尾洞穿南宫羽肩胛，将他钉在城门匾额上。陈慧蓉的宫灯撞向青铜鼎，鼎身裂纹中渗出金色血液。婴儿突然睁眼，瞳孔里流转着周天星斗：“姐姐，你来得太迟了。“
城池在啼哭中崩塌。陈慧蓉抱着青铜鼎坠落现实，南宫羽的龙血在沙地上绘出诡异图腾。守夜人的面具碎成两半，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用慕容氏头骨雕琢的傀儡。
“归墟的潮汛要来了。“南宫羽撕下衣襟包扎伤口，断剑指向海平面升起的血色弯月，“这青铜棺是渡厄舟，载着慕容氏历代承蛊者的怨魂。“
陈慧蓉的指尖抚过鼎中婴儿，那具小小的身躯突然化作流光，在她腕间凝成金铃。海风送来遥远的芦笙曲，三百六十块命牌从棺中飞出，在空中拼成星纹阵图。
“坎位缺角，巽宫多爻。“南宫羽蘸着龙血在地上推演，“这是逆转轮回的禁阵。“他的断剑突然指向陈慧蓉心口，“阵眼需要凤凰蛊主的心头血。“
海浪在此时撕开夜幕。敖广的蛟龙辇破水而出，辇架上缠绕的傀儡丝牵着十二具慕容氏女尸。他银发间的珊瑚钗泛着血光，掌中把玩的正是陈慧蓉在巫医寨遗失的啼血木。
“好妹妹，这份贺礼可还满意？“敖广弹指击响金铃，陈慧蓉腕间的铃铛应声炸裂，“拿你的宫灯来换这小子的命，如何？“
南宫羽的龙鳞突然覆满全身，惊鸿剑残刃迸发刺目血光。陈慧蓉在剑啸中看见他灵台深处的黑龙——那根本不是诅咒，而是被封印的护体剑灵。当剑锋穿透敖广虚影时，归墟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
青铜棺在晨曦中沉入海底，棺盖闭合前飘出句模糊的箴言。陈慧蓉跪在潮水中拼凑那些音节，发现南宫羽后颈浮现出相同的咒文。海鸥掠过时叼走片带血的翎羽，羽根处隐约可见“天机“二字。
正午的烈日晒化沙滩上的血渍时，陈慧蓉在南宫羽衣襟夹层发现半张羊皮卷。泛黄的舆图上，“太虚秘境“四个字正被龙血染红，而标注入口处的图腾，赫然是她在青铜鼎底见过的婴儿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