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林看向门外，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不是阿瓦隆城堡中半透明的灰白色宝石质感，而像是雕刻雕塑用的卡拉拉大理石。
大厅中间，是一道从上方贯通下来的淡蓝色光柱。
游林抬头望向上方，雕花的圆形高耸穹顶中央开了一个三十米直径圆形天窗，向上看还有一层楼层。
烤肉的香气从更下方的楼层吹上来，应该是被天窗上涌的气流带上来的。
他想出去看看这里是哪儿，就看到对面墙壁上莹烁微光的、让他一眼熟悉的巨大荆棘雕刻——荆棘丛的尖端刺穿了一只狮鹫。
他立刻停下了抬起的脚，神色惊讶。
——佩因·克鲁尔公爵！
那副图刻的色彩、细节、笔触毫无疑问是克鲁尔公爵的手笔，那他就不能随便闯进去了。
在他还在维达恩学习“创世之音”的时候，克鲁尔公爵是他的资助人之一，他对他还是很尊敬的。
所以自己是怎么通过阿瓦隆的门到维达恩的，而且疑似闯进了克鲁尔公爵的私产里。
想到刚才“宇宙之釜”的变化，又想到之前拿到魔杖时看到的那个多面体，他思维连成一线，明白了什么。
福灵剂的作用“环境”和“可能”，结合起来就是宇宙的边界，融入“宇宙之釜”，相当于可以踏出阿瓦隆所在的宇宙，来到另一边。
……不过，为什么会是这里？这里有什么很特殊的东西？
游林很疑惑，开始思考要不要走出去。
克鲁尔只是他的资助人，钱早都还清了，剩下的只是一点儿稀薄的友谊，就算冒犯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他还在门前踱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却从下方的楼层穿过天窗涌了上来。
“克鲁尔，你真不吃烤肉？”
“你饿了就留在这儿吃晚饭，我还要巡逻。”
这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而且听上去很耳熟。
游林想了一秒，才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的身份。
他是佩因·克鲁尔的第七代孙子埃德温，他六岁的时候自己还教过他三年竖琴。
那可真是个可爱的小孩子，身体软软的，声音奶奶的，每天上课板着一张脸，毕恭毕敬地和他说爷爷好……
游林正在回忆美好的过往，中年人又说话了。
“你是想上顶楼看那颗巴风特之心吧，我告诉你，别打这个主意，那东西现在可不归你们家了，包括这座塔——”
这个声音停顿了一下，游林都能想到这个人对着墙壁指指点点的样子。
——所以自己的心脏成了自己在这里的道标，那朝着这个道标旁边偏移，能不能把开门地点转移到别的地方？
中年人此时又继续向下说，声音显出警告。
“这座塔现在也不归你们了，这是国家的核心，就算是克鲁尔大公的选定的继承人也不行。”
“那颗无限能源核心平时的能量疏导都是我来做的，我只是上去检查有没有窃贼。”
埃德温的声音冷静但很不耐烦。
中年男人过了一会儿，传来悻悻的话语。
“我也是为你好，那颗核心只有你们家的人能用，你最好离它远远的，不然皇室一定会和你们鱼死网破。”
“后天就是七国博览会，有很多我家的合作者，我要做什么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埃德温甩下一句话，楼下就响起了大步行走声，声声气愤。
“你真不吃啊？这可是摩斯商人运来的香料，我还是第一次尝呢。”
中年人说着，话语热情中有着期待。
埃德温一句话打破他的幻想。
“那东西闻着香吃着没味道。”
“啊？”
中年人的惊讶声音传上来，立刻尝了一口，接着骂出声。
“什么东西啊！怎么还骗人！”
下方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那个人就道：
“禁空之环和反传送结界我已经布置好了，我去喝两杯，你看两眼就出来。
最近卡利伯恩鱼龙混杂，别给人泼脏水的机会。”
埃德温这时候已经登上了二楼，他没回话，而是望着远处的人形怪物愣住了。
悬浮在他身边的碟灯照亮了那个怪物的形象，他像是撕下了不同野兽的一部分拼合起来的，面部却能看出人的轮廓，狮子一样的嘴唇像是在向他微笑。
“血刺！”
埃德温挥手，掌心破裂，鲜血潮涌而出，化成尖刺，贯破空气冲刺过去。
游林惊得瞪大了眼睛，孩子长大了都这么没大没小的？亏他还想给他一个惊喜！
“你小子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骂了一声，他就向后一退，用力关门，黄金门上传来“叮”的一声响。
克鲁尔的“血刺”能击碎“存在”这一概念，远程对无甲目标无敌，白痴才会硬接。
而且他现在知道了该怎么去维达恩了，之后找时间和老佩因说一下，克鲁尔家的人还是应该克鲁尔去教训——铁棘鞭子洒辣椒水就挺不错。
门被彻底关上，游林后退了一步，就见一枚血红的尖刺贯穿大门上三相女神的喉咙，落在了地上。
血刺的份量很足，在地上发出“砰”的响声，随后化为一滩血水，开始缓缓流动。
知道克鲁尔家的下一套招式是什么，游林抬脚踩了上去。
马蹄上的魔法性质直接踩碎了还没成型的“摄神之眼”，防止埃德温因为撞上他的心灵屏障反噬变成傻子。
踩碎地上的血眼，看到灰白色半透明地板中重重叠叠的棕黑色线条几何图形，游林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城堡大厅。
他转头看去，就见尼尔特姐妹正从两百米高的墙壁上飞下来。
小尼尔特看到了他脚下的血液，神色如常道：“这是你弄的？”
“我会擦掉的。”游林立刻保证，毕竟这里看上去连个家养小精灵都没有。
小尼尔特点了点头，落到了地上，没有看向他，径直走到大门外。
大尼尔特没有飞下来，而是转身指向墙壁上的黄金大门，道：“门上出现了一个洞。”
“一点儿小意外。”
游林讪笑，像是刚砸完玻璃的孩子，不敢看那扇门。
“现在门已经修复了。”
“啊？”
游林闻言猛然抬头望向那扇门，就见三相女神的图刻依旧完整而精美，喉咙处的大洞完全不见了。
——被击碎的概念也是能修复的？
游林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看到他的神色变化，大尼尔特问道：
“那个洞和刚才‘宇宙之釜’的变化有关？”
“有点儿关系。”游林没有隐瞒的想法。
在这个人均力量级不超过爆街的世界，两个被压制的爆星对他毫无威胁，说出来说不定还能获得一点儿帮助。
——比如帮他研究下一次去维达恩的落点。
“没想到福灵剂有这种能力。”
大尼尔特神色惊讶，但没有帮他的打算。
“如果有危险和难题就找邓布利多，他是可以信任的好人，或者找卡尔文。”
大尼尔特说着，招了招手，一条火龙从穹顶中心的花窗中飞出，由小变大，最后停在地上。
“卡尔文是英伦三岛的灵魂化身，不可以离开城堡，否则英国会被他背在身上。
但他和城堡有契约，可以让城堡出现在你所在的任何地方。
有什么需要你就呼唤他。”
巨大的红龙低头看着他，金红色的眼睛中眼神彬彬有礼。
大尼尔特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红龙立刻振翼向上飞，回到了花窗中。
黄昏的阳光把花窗上的拼色英伦三岛地图照得模糊，地图的形状仿佛一只卧睡的巨龙，翅膀抵在窗框上，膜翼随着金色的尘埃起伏跳动。
大尼尔特已经飞了出去，充斥着老旧壁画和几何图形的大厅空旷寂静。
游林试探着开口道：“我想直接回破釜酒吧，到酒吧门口就行。”
花窗上，爱尔兰形状的龙翼轻轻一动，游林面前就出现了破釜酒吧陈旧的橡木门。
游林推门走了进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破釜酒吧的一楼前厅。
他心中正惊叹，就见整个前厅的人都看着他，神色惊讶、茫然、恐惧。
但不过半秒，他们就想起了早晨的报纸上那个传统恶魔形象的幸存者照片，而他有理智，还在中午成了大款。
他们的神色顿时变成了激动、敬佩、和好奇。
搞不懂他们在敬佩什么，但游林敢肯定，自己只要变成人形，他们就会失去所有的畏惧扑上来。
所以他干脆就维持着原型走到柜台前，拿了一个加隆出来向老汤姆道：
“一只烤鸡，一碗土豆泥，土豆泥加胡椒粉、牛奶、芝士片和盐一起烤。”
老汤姆拿走加隆，退了十六个银西可，笑着调侃他。
“还用我给你送上楼吗？”
游林点头：“送上去吧，后天就要开学了，我得看书预习。”
老汤姆一愣，他都忘了他还得去上学，顿时觉得羞愧，自己竟然把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当成了成年人。
“好好学习，我一会儿给你送上去。”
游林这才转身上楼，一直到自己房门前，才变成人形，开门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他直接跳上床，翻了两圈，摊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坐起来，靠在床头，打开钱袋要拿魔法书。
然后他就和一双隔着笼子瑟瑟发抖的黑眼睛四目相对。
游林一愣，接着立刻把笼子拎了出来。
——这是一只长耳猫头鹰，他下午买的，他竟然完全忘记了！
此时，笼子里的猫头鹰满身羽毛杂乱，笼子里和书上都掉了不少羽毛，顶在头顶两侧的耳毛直接弯折下来，眼神惶恐发抖，看上去就像要死了。
游林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想到今天一下午的经历，他觉得自己真像个虐待动物的无良饲主，拉着一只普通小猫头鹰跟着自己东奔西跑。
他只是想逗逗它，可没想过真的虐待它。
他立刻抽出腰间的魔杖，对小猫头鹰道：
“你等着，我现在就把你治好。”
说着，他隔着笼子一挥魔杖，创世之音和魔法灵光结合，一圈无形的涟漪拂过小猫头鹰全身和整个钱袋。
“追溯复原。”
游林念道。
在涟漪之下，钱袋里的所有羽毛轻轻颤动，随后飞了回去，插回了猫头鹰的身体，猫头鹰弯折的耳羽也重新立了起来，眼中的惶恐在充盈全身的松弛感中逐渐淡去。
游林这才打开笼子，又从钱袋里翻出一袋猫头鹰商店送的一小包猫头鹰粮，给它吃了一点儿，才让它飞出去活动活动。
长耳猫头鹰立刻风驰电掣般飞出窗户，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游林知道它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在他买下它的时候猫头鹰店提供了契约，除非他进行高强度的虐待，否则猫头鹰都得回来为他送信。
今天下午的经历……顶多算是一次偶尔的小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