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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刚刚打开,一股混杂着血腥味、腐臭味、脚臭味、中药味等各色气味的高饱和怪味便钻入嬴政的鼻腔之中。

但嬴政却浑然忘记了掩住口鼻,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一切。

这座原本用于供二十名狱掾休息的房舍如今却塞进了五十方案几。

每一只案几上都摆放着一个软榻,每一个软榻上都躺着一名囚徒。

嬴傒看着那名躺在案几上的女囚,不顾礼仪的手指嬴成蟜,怒声厉喝:“公子成蟜,你可知你在做甚?”

嬴政的双手都因颤抖而微微发颤。

话落,嬴政迫不及待的伸手推开了房门。

嬴成蟜淡声道:“中院房舍内那三百五十名死囚皆被本君开膛破肚、切腿断筋。”

“凯旋次日弟便来了这大狱,寻狱掾为助,择死囚以验证。”

“如此之重的伤势怎么可能救的回来?”

嬴成蟜最后看向夏太医:“有劳坐镇。”

吕不韦肃声喝问:“本相问你,你是何日被长安君切开皮肉的?”

夏无且也睁开了眼:“君上,患者无大碍。”

嬴成蟜沉声道:“开始缝合。”

吕不韦也眉头紧锁,看向嬴成蟜的目光尽是失望:“长安君,你心中可还有半点人伦礼仪?”

说话间,狱掾直接揭开了坯夫伤口处的绸布,以刀割去腐坏的皮肉和脓血。

“长安君可有些许成效?”

嬴成蟜右手一引:“诸位请看。”

嬴成蟜当即解释:“王兄,新郑之战时韩右相张让身披十余创,弟敬张相爱国之情便以针线将其皮肉缝到一起,挽救了张相的性命。”

嬴政略略颔首:“有劳。”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此女几刻钟前还处于开膛破肚的状态?

吕不韦更是直接伸手摸向那些丝线,沉声开口:“那般巨大的创口,果真能够愈合?”

卦夫从盛装着大麦汁的盆中捞出一张绸布,拧干后细细将切口处的血液擦蘸而去。

“诸位边看本君边为诸位解释。”

“之后弟便有了想法,既然针线可以挽救张相的性命,那是否也可以挽救他人的性命?”

坯夫原本还想放几句狠话,脱口而出的却只有痛呼:“啊!!!”

“你非但没有半点羞愧之情,甚至还欣喜的邀我等前来观赏?”

两刻钟后,云柔打下最后一个绳结,松了口气:“君上,缝制完毕。”

嬴成蟜说的是真的。

“切开这些囚徒的皮肉,弟心里也难受。”

苏角站在云柔身侧,手持两柄手钳将各奔东西的宫壁拽至一处,任劳任怨的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再动弹。

“诶呀~你干嘛!”吕不韦的动作吓了坯夫一跳,惊声怒问:“不是说好的一日一换药吗,尔等究竟要如何折磨我等!”

王弟绝不会是那般残忍的人,一定是王弟的心神出了问题!

嬴政看向赵高沉声吩咐:“去将宫中祝由医都请来!”

云柔当即拿起针线,认认真真的对宫壁进行缝合。

即便如此也有一名囚犯梗起脖颈,重重将后脑勺撞向软榻,试图把自己撞死!

更多的囚犯则是在痛呼哀嚎。

而那案几之上,赫然正有一名女囚在被开膛破肚!

嬴政愤怒的爆喝:“王弟,伱究竟在作甚!”

“若诸卿不愿留于此,即刻出门!”

“快!”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即便她是死囚,她也是我大秦的子民,依旧受我大秦律法保护。”

看着嬴傒那明明看不惯嬴成蟜却连说都不能多说一句的憋气模样,嬴成蟜从背后伸出手,悄悄给嬴政竖了个大拇指。

一句话宛若给现场按下了静音键。

“本相以为不然。”

坯夫呸了一声:“尔等又想用什么法子折磨俺?!”

吕不韦豁然转头看向嬴成蟜。

小小的宿舍直接变成了诉苦大会现场。

赵高当即拱手:“唯!”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如此。

“但唯有于人体之上进行验证,缝合救命之法才能得到迅速发展!”

看着嬴成蟜眼中的淡定和戏谑,吕不韦心中一凛,发足跑回中院狱掾舍,揭开了坯夫的包扎。

嬴成蟜抬起头,脸上的严肃瞬间化作笑容:“王兄,你终于来了。”

这些鸡血凝结在女囚的伤口表面阻滞了女囚自己的失血。

锁链将这些囚徒的双手、双脚和腰腹都与案几牢牢捆绑在一起,最大限度的控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

嬴傒断声道:“不可能!”

“此地原为狱曹住处,近日被长安君征用,最近数日长安君除休憩外皆在此地。”

嬴成蟜无奈的说:“王兄,你难道觉得弟是一名嗜杀成性的残忍暴徒吗?”

“律法若判她腰斩而死,那她就该腰斩而死。”

嬴成蟜向右迈了一步,目光得以越过嬴政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嬴傒、赢娱等人。

嬴政终于明白为什么狱掾能把让长安君来黥面当成威胁囚犯的手段了。

“若诸卿有心了解真相,便先依王弟之言站定!”

面对嬴政这不讲道理的偏帮,嬴傒和吕不韦只能压下心中火气,站在了嬴成蟜指定的位置。

“其中存活最久者已活过九日,恢复的非常良好。”

“公子成蟜,你此举乃是大违律之举。”

嬴成蟜这才转身看向嬴政,笑而开口:“王兄,幸不辱命。”

“便是表面看起来愈合了,内里依旧是千疮百孔,想来命不久矣!”

“但若依本君之法,或能就回此女。”

“面对禽兽,君子都不忍见其死,不忍食其肉。”

吕不韦手持印信沉声喝令:“本相乃是大秦右相不韦,本相问你,你就如实回答。”

“九天了,您知道这九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长安君,你实在是禽兽不如!”

“这几日间,每日他们还打着换药的借口揭开俺的伤疤,俺真的生不如死!”

“但为你所伤者可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

所有囚犯都惊恐的看着那几名狱掾,下意识的收缩着身体。

嬴政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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