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园不能理解。
这可是国家级的谈判,要谈的也不是钱财、货物之类的小事,而是疆域。
是包括楚国旧都在内的大片疆域!
怎么能三言两句间就谈崩了?
我们又没有漫天要价,只是对你的条件提出了质疑而已。
楚王悍没有在夸大其词,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李园话落,宫墙之上竟是鸦雀无声。
嬴成蟜摇了摇头:“楚王视外臣如孩童乎?”
“长安君万胜!”
楚军凭什么能赢!
战局如此,楚王悍依旧没了选择的余地。
而李园这位舅父,就是最稳妥的背锅人选。
“而今外臣只有一个问题。”
“今日起,颍水以北之地皆……”
在两军将士的欢声笑语中,寿春宫门开启。
就连寿春城的城墙都挡不住飞石,厚度仅有寿春城城墙六成的寿春宫宫墙又如何抵挡!
城上楚军乱做一团,卫兵更是用力将楚王悍拽离原地。
楚王悍强行平稳声音开口:“寡人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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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园一怔。
李园苦涩的拱手:“臣上谏,我寿春宫难以抵抗秦军太久。”
李园慌忙跑到楚王悍身边焦声发问:“王上可无恙?”
“轰!”
“若寡人麾下有如此自私至极的将领,寡人定杀之!”
然而嬴成蟜确实没有再谈的心思。
楚王悍回首看向一众朝臣,但迎接楚王悍的却只有一颗颗低垂的头颅。
你怎么就翻脸了?!
你初次登临天下舞台时披的可是说客身份,更以一条如簧巧舌闻名于诸侯。
“大王小心!”
“外臣固然渴望和平,但若能以一次大战换取天下太平,外臣亦甘之如饴!”
走到女墙前,李园朗声而呼:“我王仁慈,愿给予秦楚以和平。”
但那杆还在滴血的长戟逼回了李园后面的话,只能阴阳怪气的拱手道:“从今往后,天下当无人质疑长安君的游说之能!”
无论是从战略角度来讲,还是从战术角度来讲,他被拉出去砍十次脑袋都不够用!
但偏偏,他就是嬴成蟜!
是进攻魏国以牵扯赵国兵马,协助王翦所部攻赵啊!
“为大王安危虑,臣请求和!”
嬴成蟜拱手一礼:“敢问楚王,可是有何吩咐?”
“嗨,早晚的事,这次咱们打进寿春城,下次咱们就打进寿春宫!”
五万余秦军齐齐高呼:“无惧!”
只要此战得胜,哪怕是军中的伙夫也能捞到一份功劳。
楚王悍的声音转而温和:“然,寡人亦知此战实是因我大楚先启边衅。”
走到嬴成蟜面前,李园仰头看着嬴成蟜,双眼之中满是不甘:“长安君好手段!”
四目再次相对,嬴成蟜方才抬起右手:“停!”
但摆在他面前的阻碍比嬴政昔日面临的阻碍更多。
“我大楚首启边衅,自当以礼偿之。”
“盟而伐秦乎!”
你还真当本官是在夸你啊!
李园不想交流了,他怕自己真能被嬴成蟜给说吐血。
“故而若长安君即刻退去,寡人可既往不咎。”
但楚国不一样。
李园浑身一震。
“本将近些年虽征战沙场,但身为说客的本事终究未曾忘却。”
楚王悍甚至不敢想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像嬴政一样随意的任用外客担任楚国重臣!
“所以楚王只是楚王,而不能如我王一般收纳天下英才!”
各路援军迟迟不至,寿春宫宫墙又挡不住秦军飞石。
“快请大王先回宫避险!”
嬴成蟜再次看向楚王悍:“我大秦,闻战则喜!”
“若楚王还有心以合纵来威胁外臣,外臣亦谏言楚王省省力气。”
嬴成蟜继续开口:“若楚王还有心离间外臣与我王之间的关系,外臣谏言楚王省省力气。”
“五国伐秦我大秦尚且不惧,更遑论三国伐秦。”
李园的双唇蠕动了许久,终于不甘的吐出最后一句话:“归秦!”
楚王悍沉默的退后几步,让身形彻底离开了嬴成蟜的视线范围。
“可长安君依旧无法全取我楚国疆域。”
东城墙才刚刚倒塌几个时辰。
那反倒是成全了嬴成蟜的说客之名。
“哈哈哈,我军又赢了!我军果然又赢了!”
这份功劳必定不足以让他们封爵,却可以兑换不少赏赐,更能帮助他们优先升职。
但他们的呼声完全被城外秦军的欢呼所掩盖。
经由吕不韦的改革,军功爵制的奖励范围大规模扩大。
“我就说嘛,别看战前敌众我寡,但主帅什么时候败过?跟着主帅走,军功必到手!”
更重要的是,时至今日,嬴政都没有下达过要攻破寿春城的王令!
“此事便交于李爱卿施为了。”
但更后方的辎重兵们却还在努力推着更多的投石车抵达寿春宫外。
挣开卫兵,楚王悍重新走到了女墙旁,俯视着城外的嬴成蟜。
嬴成蟜欣然还礼:“多谢李令尹!”
李园当即劝谏:“此地危险,请王上回返大殿等待捷报!”
本将摆出了求和的态度和诚意,也开出了求和的价码。
“反而会成为我大楚死敌!”
所以嬴成蟜只是轻松的笑了笑:“所以楚国愈发倾颓,而我大秦愈发昌盛。”
城上楚军松了口气。
二十架投石车梢杆压低,已经装载好了飞石,却遵从嬴成蟜的命令停了下来。
而今得见秦军飞石再次袭来,这份恐惧不仅被重新唤醒,甚至还被再次加深。
楚王悍沉声开口:“即便长安君攻破寿春宫,甚至杀害寡人,屠尽寿春宫。”
“散开!都散开!”
李园很想骂人。
别忘了此军的目标是什么。
嬴成蟜笑而拱手:“谢李令尹赞许。”
方才还嘈杂欢脱的秦军将士们当即面露肃然,齐齐向后退去,只留嬴成蟜率十名家兵站在原地。
他们能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