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日出(5:00)时分依旧天色漆黑,独独长安君府已是灯火通明、人影闪动。
“肤施的羊可送来了?快快送去后院!”
“侍女仆从不够就从吾的长安宫调宫女宦官来,今日宾客必当良多,切莫有任何纰漏!”
“嬴奉常可已至?速去请!”
韩夫人身着华服,在长安君府内来回走动,双眼不断巡视每一个细节,干脆利索的下达各种命令。
如果嬴成蟜有心杀燕丹,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不知道的还以为嬴成蟜这是要娶妻了呢!
华阳太后满脸都是笑容:“可不只是纳妾那么简单,而是蟜儿你终于愿意纳妾了!”
但案几之上摆放的却不是用于正式场合的华贵礼剑,而是那柄陪着嬴成蟜出生入死的秦剑!
但若于日后再杀燕丹,这颗定心丸便没了用处,燕王喜很可能会因恐惧而做出一些出乎秦国意料之外的决定。
“祖母且先去后院休息,此地由孙儿操持便是,无须劳烦祖母。”
嬴成蟜讪讪一笑:“那要不,儿去问问王兄?”
韩夫人却摇了摇头:“吾所言非是朝中的后果,而是大王会如何看待此事。”
一众家兵齐齐拱手:“唯!”
鞠武为燕丹做出了分析。
“故而儿意欲令家兵埋伏于府内,若未得王兄之令,便择机杀出,斩燕太子于府!”
嬴成蟜:???
嬴成蟜默然无言。
“母妃!”见韩夫人站在门口,嬴成蟜长身而起,低声吩咐:“都出去吧。”
“若是祖母有心见见新纳之妾,孙儿明日携其入宫拜见祖母便是。”
即便二世为人,嬴成蟜也不会忘记荆轲刺秦王那篇文章。
与其增强嬴政的个人防护能力,嬴成蟜更喜欢将危险消灭在萌芽里!
但,嬴成蟜终究答应了嬴政。
而在燕丹死后,燕王喜难道会因为燕丹的死便怒而兴兵吗?
韩夫人上前一步,温声笑道:“不若由儿媳陪着太后一同布置,何如?”
嬴成蟜不会骗嬴政,更不愿违背与嬴政之间的承诺。
若是寻常身份的妾室入府,只需要去衙门做一下登记,再开府后门让送亲之人将新妾送入府内,宴请送亲宾客们吃顿好的便是。
“张天安(张让)的分析没有错。”
“想来王兄还是对燕太子手软了啊!”
嬴成蟜轻声一叹:“这也是儿彻夜思虑之故。”
嬴成蟜大感错愕:“祖母怎的也来了!”
“吾亦不会强劝你改变主意。”
“今日确实是杀燕太子最好的机会。”
“今日有的你辛劳,你且去休息便是。”
“既如此,你又何必费心于此?”
嬴成蟜摇了摇头:“并未想到。”
灭魏之后,大批中基层官吏便向着嬴成蟜附着而来。
“但若于今日之后再杀燕太子,兹事大矣!”
“你当大王会料到张天安的谏言,还是会误以为你能料定时机?”
“而今孤这心头之忧仅剩蟜儿你一人,孤今日又怎能不来看看?”
“吾为其前后奔走,他倒好,好像今日无事发生一样,还在酣睡!”
嬴政还没到二十岁,韩夫人也还有充足的时间护持着嬴成蟜慢慢成长。
韩夫人也微微皱眉。
但韩夫人却没有打断嬴成蟜的思考,只是像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慈祥的看着嬴成蟜。
嬴成蟜笑了笑:“为安抚燕国,儿必须要被惩处。”
嬴成蟜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自斩一刀,斩去那些虚附的臣属,以免势力过大后难以控制,甚至与嬴政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
“不过无碍。”
“儿本就不愿置身于朝堂之上,若是没了那些案牍之忧,儿也能偷得半日清闲去钓钓鱼了。”
纳妾而已,又不是娶妻。
只要嬴成蟜对燕国公主多加宠幸,燕王喜自会心安。
嬴成蟜尴尬的笑道:“数百上千应该不至于。”
带上十余名女宦,韩夫人迈开长腿向后书房而去。
但最关键的人物韩夫人却一直都没看见。
什么叫误以为我能料定时机?
不是,你们都觉得我肯定想不到今天就是杀燕丹的最佳时机是吗?
我在你们心中就那么蠢吗!
韩夫人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嬴成蟜的脑袋:“你啊!”
燕国公主嫁入长安君府未得嬴成蟜同意,嬴成蟜心里有气也是理所当然。
韩夫人又从另一架兰錡上取下一柄镶嵌着十六颗五色玉的华丽礼剑佩在了嬴成蟜腰间。
华阳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转念一想嬴成蟜又摇了摇头:“若王兄以为儿算不到应该在这个时机对燕太子动手,那若是王兄有意杀燕太子便该提前派人告知儿。”
“若王兄不愿燕太子去死,王兄必定会亲自下令阻止儿。”
旋即韩夫人正色道:“无须怀疑大王在做出决定之后会否告知你动手。”
“对政儿,孤已放心。”
韩夫人声音转而肃然:“是否要于今日杀燕太子,与利弊无关,与时机无关,与大局无关。”
嬴成蟜双眼之中满是茫然。
“只是其中后果伱可考虑清楚了?”
燕丹对嬴政毫无恭谨,为弟、为臣皆有理由为王而杀燕丹。
案几之前,八夫、卦夫等六十余名久战生还的老家兵皆正坐于此。
“这封君之位王兄必不会罢,但儿身上担着的官职肯定是要被黜落些许。”
于今日杀燕丹,嬴成蟜师出有名!
“既然大王仍无令下,你便当知大王并无此意。”
华阳太后拍了拍嬴成蟜的手背:“诸多杂事岂是你能操持的来的?”
总感觉你在说我蠢,但我还没证据!
嬴成蟜无奈颔首:“儿知之矣!”
“代吾照看着些,吾去寻蟜儿。”
“你当相信自己的才智,也当相信大王对你的了解。”
半晌过后,韩熏的声音突然传入房内:“夫人,太后至!”
概率几乎为零。
张让也为嬴成蟜做出了分析。
但看着不愿离去的嬴成蟜,华阳太后还是笑而颔首:“如此,甚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