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州并不知道工坊内发生的一切,但他这一晚也过的并不安稳。
与卓阳对练一番过后,他谨记着那“防疲劳系统”的存在,没敢熬到体力完全耗尽,就老老实实的躺回了床上休息。
可没想到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沈州还是被体内钻出的寒意,给生生冻醒了。
先前几次他触发系统警告时,这冰寒之感都是一闪即逝。
除非他作死,非要顶风作案。
不然这泡冰桶般的折磨,基本不会持续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然而这一回,那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却是由内而外,源源不断的往外冒。
厚实的被子盖在身上,依旧还是手脚冰凉。
沈州觉得很不对劲。
他捱了好半晌不见丝毫好转,就只能是强忍着不适翻身下榻,开始在屋内翻找。
由于李闯一直昏迷不醒,陈师那边隔三差五就会派人送一些草药过来。
沈州自己不通药理,但卓阳却是个识货的。
卓阳曾告诉他,这些药草除了一部分是直接煎服的外。
还有些药劲过于刚烈,虽然对诡匠咒言等阴煞之力所造成的内伤,多有疗愈奇效,但却仅能用作药浴。
只是碍于李闯迟迟没能恢复意识,这些药也就一直没派上用场,全都被沈州堆在了屋角吃灰。
此时他冻的牙关打颤,在屋里兜转了一圈后,目光就落在了这些药浴包上,忽而心中一动。
库房这边待遇优厚,如今天气转凉,夜里浴堂会一直备着热水,供库卒们沐浴解乏。
现在这个时辰,其他人早已睡下多时。
沈州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样。
他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快步来到浴堂,将药包拆散,一股脑全倒进了热水里面。
然而,不等沈州搅动水面,把成团的药材打散,一股刺鼻的腥味就已是直冲他的脑门。
与此同时,木桶里也瞬间氤氲起了一层灰绿色的水雾。
一堆花花绿绿的不知名渣滓,挤成一团浮在了水面上。
有赤红色的草杆,也有不少鱼鳞模样的碎块。
沈州看不出这些药材的原型是什么。
可仅从味道上分辨,那是一点儿也闻不到醇和浓厚的药香,反而还有种血腥气在里面。
尽管先前给李闯煎药时,沈州已经接触了不少古怪的药草。
如今看着水面上五颜六色的东西,他依旧还是有种熬了一锅五毒汤的既视感。
沈州心里直犯嘀咕,不过出于对卓阳的信任,以及身上的寒意有着愈演愈烈的势头。
纠结了片刻,他还是咬了咬牙,把自己扒了个精光。
随后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迈进了浴桶当中。
卓阳跟沈州说过,这药浴是个好东西,能够由表及里的驱散沉积在体内的阴煞之气。
若能在泡药浴时再辅以玄武锻体的内息流转,效果更是事半功倍。
沈州也拿不太准,自己现在的情况用这药包对不对症?
可眼下他也没了更好的法子,只能是强压下心里的恶心,在浴桶里盘膝坐了下来。
沈州如今已经熟练掌握了玄武锻体调运内息的法子。
气随意动,不再拘泥于打拳和站桩的外在形式。
而随着他体内的内息流转,溶解在水中的药力,也以极快的速度渗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沈州就感觉冰冷的四肢,渐渐开始回暖。
先是手指脚趾,紧接着四肢也如正在烤火一般。
那热意似是沿着经脉逆流而上,不断驱逐着那阴寒之感。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后,沈州感觉自己的脖颈和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
那骨子诡异的湿冷,至此才算是彻底的偃旗息鼓。
浴桶中的热意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了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仍弥漫在屋中。
沈州感觉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长舒了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这股来势汹汹的恶寒,究竟是被内息压制回了体内的更深处,还是被药劲儿给化解了。
但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这古怪的寒症与他最初料想的不同。
能如今夜这般毫无征兆的冒头就足以说明,这并非是系统给予他的疲劳限制。
‘难道,是这具身体出了问题?
可我这几天也没做什么啊……’
然而一想到这里,沈州的脑中就又不受控制的闪过了那个长发女诡绝艳的容颜。
他并没忘记,自从那场噩梦过后,他的诡匠面板上就莫名多出来了20点秽力。
虽然那个神似沈安的女人,此后再不曾入过他的梦。
但沈州依旧觉得,这种天上掉馅饼般的点数,早晚要爆雷。
只是他不确定,今晚的遭遇是不是也与这件事有关?
可沈州现在手头的线索太过有限,空猜测也毫无意义。
倒是陈师给李闯准备的药浴包,歪打正着的给他捡了漏。
沈州记得,他们屋里少说还堆着十多包。
以这寒症并不算频繁的发作来看,足够他再撑一段时间了。
只是一想到这些药包原本的主人,沈州就又犯了愁。
距离宋兴涛炼制宿魂烛,如今过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被诡匠咒言所伤的李闯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即便是医馆的大夫看过后,也一样无能为力。
卓阳曾安慰他说,李闯体弱又下的是重药,所以恢复周期被拉长了不少。
沈州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可他到底不熟悉这大周朝的医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每天也只能是看着病榻直瞪眼。
而在这种无能为力的焦灼中,沈州也渐渐适应了库房的新差事。
他这一个月里,都被安排在仓舍的外围值守。
除了一连好几个时辰的站哨,就是做些洒扫的杂活。
周隆这个仓监在排除异己方面,简直是天赋异禀。
别的库卒至少还能趁着巡视的间隙,躲去撩闲歇脚。
可到了沈州当值的时候,周隆给他安排的位置却一直正对着仓舍的入口。
这地方出入最为频繁,一时一刻都不能离人。
因为看管的特别严,稍有疏忽就要挨罚,别的库卒都不愿做。
而沈州来到库房的第二天起,就被周隆给安排到了这一班岗,而且一做就是一个月。
不论外面刮风下雨,他都必须一动不动的站着。
从天蒙蒙亮起,熬到日落西山,吃饭解手都必须得有人来替他,才能离开片刻。
即便如此,沈州下值后也还得按照新入库卒的规矩。
主动去帮着仓舍那边刷洗用过的料匣,等收拾干净了再全数运回腐尸料场。
这一整套忙活完,大多时候也就到了其他人熄灯就寝的时间。
不过,也正是因为每天的大半时间都是站定不动,倒是方便了沈州不被打扰的集中精神修炼。
他站哨时面上一派沉静肃穆,实则却是在默默的调息运气。
从最初只能撑个把时辰就腿软脚软,到后来肩头仿若千斤重担,脚下地面被压出凹坑,他也都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