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城的晨雾裹着鱼腥味,黏在青石板缝里发酵。秦暮站在隆昌典当行的鎏金匾额下,掌心摩挲着半块残玉。这是前世武当掌门亲授的太极双鱼佩,此刻断裂处正渗出蛛网般的血丝——每当他动用预知异能,古玉便会吞噬精血示警。
“死当活当?“朝奉从铁栅后伸出枯手,玳瑁眼镜滑到蒜头鼻尖。当铺深处传来婴孩啼哭,穿蜀锦襁褓的婴儿被塞进竹筐,筐沿插着“庚戌年腊月廿三亥时生“的木牌。
秦暮将玉佩拍在乌木柜台上:“换现洋,要鹰洋。“
朝奉的象牙镊子突然顿住。玉佩断裂处露出暗金色纹路,在晨光中泛着龙鳞般的光泽:“客官这玉...莫不是前清宫里的...“
门外忽起喧哗。三个穿阴丹士林布短打的汉子踹翻乞儿,为首的疤脸掀开棉帘:“王掌柜,这个月的平安银该结...“话音戛然而止,疤脸的目光黏在玉佩上,喉结上下滚动。
秦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网膜闪过画面:疤脸袖中滑出攮子,朝奉的算盘珠迸溅,玉佩在争夺中坠地粉碎。他屈指轻叩柜台,典当行梁柱上的积灰簌簌而落,在晨光中勾勒出八卦阵图。
【奇门遁甲·震位】!
疤脸刚抬脚便绊在门槛上,攮子擦着朝奉耳际钉入柜台。秦暮抄起典当契按血手印,二十枚鹰洋叮当入袋的刹那,门外传来马克沁机枪上膛的金属摩擦声。
醉仙楼的碧螺春沏到第三泡时,穿呢子军装的独眼男人踩着重靴上楼。赵副官胸前的怀表链缠着念珠,德制鲁格枪柄上刻着藏文六字真言。
“秦镖头好胆色。“他掀开茶盖轻吹浮沫,“敢在黑风寨眼皮底下买荒山。“
窗外飘来鸦片烟的甜腻,混着码头苦力的汗酸。秦暮凝视着茶汤涟漪,水面突然浮现矿脉走向——鎏金色的细流在意识中奔涌,最终汇聚成昨夜预见的露天铁矿。
“三日后,真武门剿匪。“他将茶汤泼在桌面,水迹凝成微缩山川图,“烦请大帅拨十车废铁。“
赵副官的独眼眯成缝。怀表盖弹开的刹那,秦暮瞥见里面嵌着少女相片——正是典当行竹筐里那个婴孩。
马克沁机枪的帆布罩突然掀开。子弹链哗啦作响,跑堂的瘸腿伙计踉跄打翻茶盘,云片糕滚落机枪冷却水箱。秦暮的指尖划过青瓷盏,碎瓷片割破食指,血珠坠入茶汤的瞬间——
【预知未来·十息】!
他看见赵副官袖口的氰化物胶囊,看见机枪手太阳穴爆开的血花,看见自己的断剑刺穿怀表里的婴孩照片。茶楼瓦当突然碎裂,穿和服的身影倒吊而下,手里捧着装满福尔马林的琉璃罐。
“小心!“
方耀的惊呼与枪声同时炸响。秦暮旋身踢翻八仙桌,滚烫的茶汤泼向机枪手。子弹擦着赵副官耳际射入梁柱,打落藏经阁的匾额——“醉里乾坤“四个金字轰然坠地,露出背后血写的梵文符咒。
荒山的月色被硝烟腌成了酱色。秦暮蹲在断崖边的黄桷树上,看方耀在乱坟岗操练新收的流民。少年握着竹削的教鞭,正模仿他白天的剑式,却把“白鹤亮翅“使得像瘸鸭扑棱。
“戌时三刻,巽位生变。“
怀里的太极佩突然发烫。秦暮捻起落在肩头的槐叶,叶脉里渗出的夜露竟带着铁锈味。五十步外的乱葬坑传来窸窣声,三具“尸体“正在刨开新鲜坟冢——他们的指甲泛着靛蓝,肘关节反转如螳螂。
【式神傀儡·三尸虫】!
秦暮的剑锋掠过为首者的后颈,手感却似砍进浸油的棉絮。傀儡猛然转头,溃烂的面皮下钻出百足蜈蚣,口器间叼着半枚银色胶囊——与赵副官袖中那枚一模一样。
方耀的竹剑从斜刺里杀出,精准挑飞蜈蚣。流民们举着火把围拢,火光映亮傀儡胸前的烙印:菊花纹章环绕着德文“Versuchsperson Nr.7“(7号实验体)。
“师傅,他们在找这个。“方耀踢开坟冢里的陶瓮,捧出沾满尸液的青铜匣。匣面饕餮纹的瞳孔处,嵌着块刻满甲骨文的龟甲——正是昨夜预知画面里,与龙脉石产生共鸣的物件。
秦暮的剑尖突然转向西方密林。腐叶堆里传来清脆的铃铛声,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采集坟头菇。那人转身的刹那,月光照亮他颈后的黑斑——形如产褥妇腹部的蛊虫纹路。
“追!“
方耀刚迈步便栽倒在地。少年裤脚不知何时缠上藤蔓,暗红的汁液正渗入棉布。秦暮挥剑斩断毒藤,发现断口处涌出的不是植物汁液,而是粘稠的...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