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秋的后背紧贴着戏台斑驳的朱漆立柱，沈清棠的指尖正沿着他颈动脉游走。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曳的暗影，像极了老式胶片电影里晃动的噪点。“你身上有血的味道。“她忽然凑近他濡湿的领口，鼻尖几乎要碰到锁骨处的旧伤疤，“不是人血...是浸过槐木的蛇血？“程砚秋猛地攥住她手腕，鎏金镯在掌心跳动着诡异的温度。方才坠地时蹭破的伤口渗出血珠，沿着镯子并蒂莲纹路蜿蜒，竟在玉石表面蚀刻出细小的铭文——“庚戌年七月初七“。这是爷爷的生辰八字。“松手！“沈清棠突然尖叫着挣扎，发间红绸无风自动。戏台梁柱间垂落的白绫像活过来的蟒蛇，绞住程砚秋的咽喉将他吊上半空。视线开始模糊时，他瞥见对方腰间玉佩泛起血光，与自己那块阴阳鱼玉佩产生共鸣般的震颤。引魂灯突然从布袋中挣脱，灯芯爆出青白色火焰。所有白绫在触及火光的瞬间化为灰烬，程砚秋摔在积满枯叶的戏台角落，喉间火辣辣地疼。“程家小子还活着？“沙哑的嗓音从戏台深处传来，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晃进视线。穿蓑衣的老头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板，腰间铜铃随着步伐发出闷响——是城隍庙古董店的张老板。沈清棠突然缩进程砚秋怀里，腕间银铃发出急促的颤音。张老板浑浊的右眼珠转动着，忽然将煤油灯举到她面前：“造孽啊...三十年前程家祠堂那把火，居然没烧干净这邪祟。“煤油灯里跃动的火苗突然变成幽绿色，映出沈清棠瞳孔深处旋转的符文。程砚秋下意识用身体挡住光线，却听见怀中传来压抑的啜泣：“他们在井里...好多血...““闭嘴！“张老板甩出三枚锈迹斑斑的棺材钉，程砚秋抱着女鬼翻身滚下戏台。棺材钉嵌入青石板的瞬间，他看清钉头上刻着的镇魂咒——和爷爷笔记里记载的湘西赶尸人用的同出一脉。怀中的沈清棠开始剧烈抽搐，乌发间渗出暗红血珠。程砚秋扯下玉佩按在她心口，阴阳鱼纹路竟开始吸收那些血渍：“您当年也在程家大宅？““何止在场。“张老板掀开蓑衣，露出左臂狰狞的烧伤疤痕，“七月半子时，你祖父捧着这盏引魂灯冲进火场，第二天只在祠堂废墟找到这对阴阳玉佩。“他忽然掀开煤油灯罩，将灯油泼向沈清棠，“这女鬼根本不是程家...“话音未落，沈清棠突然暴起。她周身黑雾凝成戏曲水袖，甩出的气浪将张老板掀翻在地。程砚秋被气浪波及撞上银杏树，怀里的引魂灯滚落草丛，灯罩裂开一道细缝。“快走！“张老板咳着血沫大喊，“她在吸食你的阳气！“程砚秋却怔怔望着沈清棠的背影。月光下她的白裙化作染血的戏服，云肩上的珍珠串随着动作碎裂飞溅，这分明是爷爷珍藏的那张泛黄戏装照里的扮相——民国廿三年春，永寿班头牌青衣沈老板。“清棠！“他脱口而出的呼唤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沈清棠缓缓转身，脸上交错着血泪与金粉，发间那朵蓝色彼岸花正在疯狂生长：“你终于...记起来了？“张老板突然摇响腰间铜铃，密密麻麻的符咒从戏台四周升起。程砚秋看见老银杏树的根系在月光下蠕动，缠住沈清棠的脚踝将她拖向树洞。在最后时刻，她将染血的水袖抛向他，袖口金线绣着半阙《牡丹亭》的唱词：**“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暴雨倾盆而下时，程砚秋跪在树洞前疯狂刨土。腐叶下的陶瓮里，蜷缩着具戴鎏金镯的白骨，颅骨天灵盖处钉着枚刻满咒文的青铜钉。张老板的叹息混在雨声里：“当年你祖父亲手钉的锁魂钉，如今却被你...“手机突然震动，三天前收到的匿名短信在此刻显出全文：「程公子，故人托梦说引魂灯在城隍庙后巷，切记七月十五前找到戴鎏金镯的女鬼——她关系着程家三十八口灭门真相。」沈清棠的腕铃声从树洞深处传来，这次混进了程砚秋从未听过的戏文唱腔。他摸着陶瓮内壁的刻痕，指尖传来灼痛——那是用指甲反复刻写的三个字：程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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