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和山庄共三十六分舵,遍布江南江北。他们四位舵主快马赶至这间客栈,宸和换了大袖纱裙,着一身深蓝色衣衫,挽了个高发髻,飒爽英姿。隔着屏风,箫错见四位舵主,有手执折扇的青衣书生献知,有玉冠黑纱的少年郎誉鹤,另有两人,隔得远,容貌不甚分明。还有几人,竟是画师,红白蓝黄颜料陈设在几案上,线条交错,临摹画像。
宸和说明事由,请舵主留意寻人。
“这位妹妹家世显赫,他们家主不便求助官府,便找上了我们。最后看到讯息是在竹林茶摊,不至于去往极寒之地,也不会藏于西南边疆。应该是在江南,江北的繁华之地,或者东南沿海的岛屿之上。”
“竹林茶摊往东西南北都是大城大镇,我们只要留意沿途客栈,有无一位女子在各处客栈都有投宿。”誉鹤指着舆图上各处集镇。
宸和点头“是的,那位妹妹的兄长也是这么想的,问了沿途客栈,却一无所获。”
须发花白,模样邋遢的房爷喝了口茶,说道:“既然未投客栈,那么便是坐船,宿在船上。竹林茶摊最近的要么过龙江,钱塘河江至东海,再沿海而行。我去找各码头兄弟询问。那位姑娘容色艳丽,可能改穿男装,可能围着面幕,不管怎么说,见过的人,必定印象深刻。”
众人皆赞许此意,房爷携带画像卷轴,告辞便去排布。
献知手指绕过几座山,几座桥:“我沿陆上,再向各处客栈打听。但一位少女独自出门,有诸多不便。那般的门阀,定然也会有无数故交,她或许会藏在商团之中,或者藏在那些夫人的绣楼,胭脂坊中,这些地方女子众人,突然多一个人,便说是新进弟子,也不会有什么疑惑。我就这样打听。自然,还有个地方,就是尼庵,道观,我让拙荆去,士族大家最爱向尼庵,道观供奉。”宸和执力敬:“献知伯伯四率周全,好,您就按这路寻访。”献知身形极快,画像卷轴已藏于包袱之中,闪出远门,自是去安排。
“那我寻这一路。”誉鹤指向西“那位妹妹不会去往西南西北边陲,但是这西边有几处是姜族人寨子,姜族人是女子为尊,有织染、术数(今日的数学,高等数学)、琵琶等业。那位妹妹换姜族人衣衫,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必竟他们有许多女子的授业楼,专向女子传授技艺。”誉鹤见宸和首肯,小心将几卷画轴收了,告辞出门。
“宸和,他们已分几路去寻,各村各寨各城各镇定也有弟子打探,这地方往北这是我们这。”说话的是位黑衣妇人苒娘,看模样,是寡妇。她方才一直坐在帘下,不言不语,是在思虑对策。宸和令画师选了几幅画给苒娘,又对画师道:“这剩余画像,你们交给各处门人。回各自家中后,再画几幅。”七位画师背上画布画笔颜料,将卷转收好依言而行。
苒娘不过四十岁,眉毛,发髻却已早已稀疏:“不如让这位淅儿姑娘,自己来找我们?”她已隐隐猜到淅儿是被人胁迫。她性子不像另外几人,便说了出来。
“苒娘,你是猜到了,那我便不你。如何让对方来找我们。”“带走淅儿姑娘的人,为了什么,我们这里无人知道。可怎么让他开口说出呢?”
“这也是淅儿兄长疑惑之处。”“江湖人无非武功秘籍,士族门阀争的是什么,是权力和名声。权力我们做不到,那么,我们便在名声上做做功夫。”苒娘见过了无数世事:“我让我的那些弟子,往北寻访。我们再在此发讯息,便说淅儿姑娘的父母要为她造一座佛像消灾,借此引诱胁迫她的人前来。”
淅儿的灾,正是胁迫她的那个人,即便不信鬼神,也没来由不来探寻。宸和笑嘻嘻,好,便这么办。造佛像的钱,我来。不管是否寻到,佛像一成,遇鬼杀鬼。苒娘又与宸和寒暄几句,便出门而去。
箫错推开屏风,躺在一个蒲团上:“宸和,淅儿莫非真的与什么武功秘籍有关联吧。”
“我看淅儿不是你妹妹,是你意中人吧。你不说,我也不问。我们可以先等几日,他们三日后会来回复讯息。“宸和不急不燥,暗中看到箫错脸色微红,“也许真与什么武功秘籍有关,那么带走她的人是谁?”
箫错坐了起来:“是少陵君庄栩。”
“你终于拿我当朋友了。”宸和是悄悄的喜悦,这种喜悦,是她落寞时,在绝路处,见春花独自开的喜悦。
“那个人,他不在慈菰湖,跑这来就为了这个?”宸和极为不屑,眼神中有见蚊蝇般的厌恶“庄栩做的事情,像极是为了出名而出名。我娘说,这个人,败就会败在他追名逐利之心上。慈菰湖畔,本来是没有什么武学大家的,庄栩祖上也只是商人,也不知他跟谁学的武功,武功是哪个门派都不像。”箫错将一块糖分开,递了一半给宸和。糖还有很多,宸和不知箫错为何一定要将一块糖这样,只有箫错知道,他小时候,最喜欢将糖分一半递给年龄相仿的孩子。
糖是白桃与茶叶所熬制的白桃乌龙糖,白桃去核用糖锤不停敲打出汁,再淋入茶水,甜而不腻,微苦微醇。
“你不去慈菰湖,是猜到他们肯定不会前往慈菰湖。庄栩明面上所做的事情,我觉得肯定有高人指点,否则他一个少年人,如何能办到。假设真有什么武林秘籍,这与淅儿又有何关联呢?”
“淅儿父母早就去世了,她们家道中落,只好摆摊卖茶。她不懂武功,她母亲也不懂武功。除了识字,并无什么异常。”
“庄栩那狗东西,嚷着要杀淅儿,本来我差不多能赶走他了,不知哪里冒出一个人,功夫很高,把我打晕了。”
“那个人是庄栩帮手吗?”宸和对庄栩还有他的帮手,没有任何好印象。
“不像,但像极与庄栩有什么渊源。你说他有高人之点,黑影不是高人,就是受了那位高人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