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已经内力在下沉,怎么还会能如此淡然?
寻常人内力下沉是危急中的自救之法,避免紊乱的内力冲撞自己胸腹间大穴,此人仅仅只是转换了内力运转的方位。
“你要怎样?我不认识你。如果你一定要与我打,等我今日了了大事,再与你打。“箫错记挂着淅儿。
就是在这眨眼间,黑影内力飘若一场雾,一帘风,起起伏伏间,掌风中有锋处,无锋处随之变幻。
箫错“折“之法,全触上了黑影内力最深处。本来,他是要折向黑影内力弱处的。
黑影将箫错的内力竟然都反弹给了他!
箫错双掌双臂间受了极大的重压,痛彻全身。不过,这力道不至于让他去死。
黑影推开箫错就像推开一张门帘。
箫错被推到了墙角,吐出几口血。
“你打不过我没什么,我比你父亲年纪还大。”黑影倒是并不将这场胜利放在心上:“你父亲肯定教过你这个,你再过几年,或者十几年,就明白其中奥义了。”
这“战术”并不难,洞悉箫错计策,将计就计,黑影改变自己内力运转方位,强弱交替变幻,导致箫错崎岖的锋芒全部撞上了他最锋利处。
“高或者低,低或者高,我稍稍一改变,你就是与我硬拼硬。”黑影目光掠上箫错,伸手擦拭他脸上血迹。
这只手很烫。
热浪从脸颊扩向箫错眉间。
这只手已圈转、横在了楚婆婆前方。
“楚芷茜,你换了模样,可你就是你。”黑影低头间,掌力已凝到了楚婆婆额心处。楚婆婆面无惧色,静静看着他手心。无形浪直冲而至,她长发如草枯荣。
竹剑挑劈黑影面上黑布。
一声冷笑,黑影手指夹住了剑尖。
箫错手腕转动,剑尖从黑影指尖滑了过去,贴着他掌心,隔在楚婆婆身前。
黑影左掌轻旋,又掌中藏指,戳向楚婆婆耳畔。箫错竹剑在半空上下浮动,剑尖一斜一勾,黑影手背正向撞到了剑上,透穿出一个窟窿。
献血淋漓。
淅儿妈妈扶着楚婆婆,绕到了黑影稍远处。
黑影掌风直飞,箫错被震出几尺,竹剑险些刺入他胸腹间。
“楚婆婆小心。”淅儿妈妈突然转身,向着黑影直扑而去。她手中有一个小小的黑陶杯,是从架子上取的。
黑陶杯砸中黑影,衣衫碎开一道口子,从肩上拖曳到腰上。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当年到过武夷门的人。”淅儿妈妈与黑影不过尺远,她处在黑影掌风圈中,数处穴位都在抽搐。她清晰得记得,许多年前,这位黑衣人戴着斗笠,在山道上边走边看,到了武夷门。她当时正在晒山芋,想着在山芋饭中加点什么,是青豆,还是黄豆,还是加一些火腿。她隐隐看见了这个斗笠人从山道上到了连廊上。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她选了几个山芋放在竹篮里,放下纱帘时,看到了斗笠人同楚白问好。
他问好的样子,不是武林中的礼节,也不像武夷山乡民的问候,书卷气很浓,尽管是农人的打扮。
今日这个黑影躬身躲避黑陶杯,竟是读书人躬身捡拾笔墨之姿。
所以,黑影就是斗笠人。
当年,淅儿妈妈曾向楚白问过斗笠人,楚白的否认,极为反常。
“我并未见过斗笠人,那些戴着斗笠的人,现在这个时节,都在茶园间忙碌呢。”
“箫错,你走不走。”淅儿妈妈从未像现在这么焦灼。
“我不信我杀不掉这个黑老鬼。”箫错迫近黑影,竹剑削点,打绕出一圈一圈剑花。这无一处是对准黑影要害的,相反落在他身侧地上。
黑影单掌劈砍,处处抢先箫错一步,吞招灭气。竹剑所绽剑气越来越短促。
一点内力落在箫错剑柄上,竹剑带着箫错荡到了楚婆婆身侧。
“阿错,这个人,得我来收拾。”淅儿妈妈取下发簪刺入自己胸口,一道烈焰腾空而起,黑夜进入白昼。
箫错,楚婆婆被烈焰所挟裹的气浪推出去几丈远。
楚婆婆摔倒在山道上,箫错扶起她。
“是我的哥哥救了她。。。。。。”她吐字含糊不清,在一片火烧中,箫错根本听不清什么。他将楚婆婆扶到一方巨石上,将两只巨大的木桶从竹篱笆间取出,向山泉处行去。
“阿错,你不必去了,这是洪秀先生的乱世桃花,水是救不了的。”楚婆婆拉住了箫错衣袖,“我们送送她。”
乱世桃花落雨,故人不知何年。
淅儿妈妈将发簪刺入自己心口时,已抱了必死之心。
屋舍迅速坍塌,碎瓦似乎枯叶飞舞。
不过一盏茶时辰
只余一片焦土。
箫错跪在地上,四周尘泥在他双掌间,弥漫成一团一团雾。
清澈的星夜,变得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