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又被关进了大牢,还没下公堂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越狱。
他一路留心记忆府中路径,各处守卫,又将师傅教过的一些江湖门道细想一遍。
在牢中计划了半夜,只觉计划周详,逃出去的把握当有六成。想到自己竟会逃狱,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兴奋。
待到夜深人静,萧平安行功两遍,只觉精力身体都在巅峰,逃出去的把握又多了一成。事不宜迟,当即起身。
逃狱第一步最难,先要自牢房里出去。自己没学过开锁之法,身边又无利器挫的断铁锁,只能试着打断木柱。只是声音太大,定会惊动看守。好在自己掌功指力也是不弱,一点一点应能开出条路来。即使一天不成,两天三天总没问题。
萧平安摸到门前,瞄准门上柱子,狠狠一掌劈去,“咯吱”一声,门竟是开了,铁锁哗啦啦掉在地上。
狱卒居然忘了锁门,萧平安大喜,探身出来,看看周围,这边牢房里好像就他一个犯人,声音也未惊动狱卒,一切顺利。
来到过道之上,先前自己记得清楚,从过道上去,走几个台阶,便是狱卒值守之处。房间不大,只有一张桌子,几个板凳。看守的狱卒应该不会超过四个。
自己只要能偷偷摸过去,使“绝雁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可以打倒四人,叫他们一点声息也不出。这样就不用惊醒门外的警卫,外面大门的钥匙应在其中一个狱卒身上,不能忘了搜出来。
此处计划也很周详,只要自己够快,还要避开桌椅阻挡,一气呵成,不叫狱卒出声即可。
萧平安悄悄摸到台阶处,一点声息也无,探头一望,前面室内一个人也没有,桌上却摆着个包裹,正是自己之物,连长歌剑也在其中。
这个倒是在计划之外,没想到要去库房取回自己东西,事实上他连库房在哪也是不知,压根没想起自己还有长歌剑。
没想到这嘉定府竟如此粗心大意,这些东西竟就放在这里。看守也都不在!是逃班了,还是一起吃坏了肚子?不去管他,机不可失,若是等他们回来就麻烦了。
萧平安当机立断,闪身上前,取了包裹,直奔大门而去。前面顺着通道,走六十七步,就是出去的大门,门外有两个守卫。
糟糕,忘了拿大门的钥匙,等等,前面大门好像没关。当真是天助我也,想必是狱卒出去的时候忘了。
萧平安闪身出了大门,眼下只要快跑十二丈,出了院子,立刻上房,出了官府,那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使出“疾风追雁功”身形一闪已经到了院门之处。突听有“哗哗”的细流之声,转头一看,一个守卫提着裤子站在墙根。两人瞧个对眼,“哗哗”之声停了。
萧平安大惊失色,千算万算,就没算到有人埋伏在这里,正要出手,那守卫又转过头了,“哗哗”。
还好天色很黑,那守卫又眼神不好。萧平安松了一口气,提气跃上旁边屋顶,不多时已出了官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心道这嘉定府牢狱守卫如此松懈,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人,都是玩忽职守。
次日清晨,萧平安戴了个草帽,压低了遮住面孔,在街上寻那娄世南的踪迹。此番上了如此恶当,定要找他寻个说法。
自己昨日越狱成功,眼下官府里必定乱成一片,想必很快通缉的文书就要出来,自己须得快马加鞭才行。
心下焦躁,在街上转了两圈,哪里有娄世南的踪迹。耐着性子等到中午,寻思此人定是躲了起来,越寻越是气恼,不知不觉,又转到那日与娄世南吃饭的小店。
突见店中一人朝他招手,道:“萧少侠,请过来一叙。”那人一头白发,面色红润,却是耷拉着眼皮,如同睡不醒的模样。
萧平安听他喊出自己姓氏,看那人有些面熟,却不认识,心中奇怪,走到近前。突然想起,昨日公堂之上,这人就站在知府大人身后,分明是个官儿!萧平安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
身后那人道:“萧少侠莫惊,老夫向若元,此地绝无差役,萧少侠只管放心。”
萧平安将信将疑,问道:“你唤我何事?”
向若元道:“萧少侠可是要寻那娄世南?”
萧平安道:“不错,你可知他下落?”
向若元道:“少侠请进来说话。”
萧平安略有犹豫,仍是进门,坐到桌前,道:“老丈请讲。”
向若元道:“少侠寻那娄世南,莫非是要打他一顿出气?”
萧平安道:“不错,此人害我被关进大牢,我历经千辛万苦,才从牢中逃出来!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向若元听到“千辛万苦”四字,面皮一阵抽动,咳嗽一声,道:“少侠可知这人来历?”
萧平安摇头道:“不知,我若是知道,岂能上他恶当。”
向若元道:“他与那街上碰瓷的两个都是玄天宗之人。”
萧平安微微一怔,道:“玄天宗?”
向若元留神看他颜色,见他惊讶,道:“不错,少侠是衡山派高徒,对这玄天宗想是也不陌生。”
萧平安点点头,道:“不错,他们的事儿,我一路倒是听了不少。”
向若元微微一笑,伸手一推桌上一个包袱,道:“他们叫老夫给少侠带个话,先前都是误会,这里有白银一百两,权当为少侠压惊。”
萧平安皱眉道:“这是何意?”
向若元道:“为表诚意,自是不敢隐瞒。少侠有所不知,听老夫仔细说来,那璩士隐乃是城中土豪,也不是简单人物。他有一个大伯,乃是青城派长老。此地与峨眉山近在咫尺,青城派也有意扶持,是以璩家在此地也是家大势大。玄天宗来此地两年,争权夺利,与这璩士隐也多有罅隙,只是碍于青城派,不曾撕破脸皮。那娄世南乃是玄天宗此间副香主,昨日他见你从朱雀阁出来,认得你是衡山派弟子,有意挑拨,叫你上门生事。又怕你功夫不高,反要吃亏,是以又暗暗叫了差役上门。”
萧平安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他倒还是好心了。”
向若元道:“娄香主本只想开个玩笑,想那璩士隐也有几分见识,不会真对少侠下手。谁知少侠武功高强,那璩士隐全然不是对手。”
萧平安点点桌上包袱,道:“这又是为什么?”
向若元道:“衡山派离此地太远,向来少有衡山弟子来此,娄香主原本以为少侠不过是个寻常弟子,后来知道少侠大发神威,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少侠赫赫有名。”
萧平安奇道:“你说什么?我有名?”
向若元道:“少侠何必过谦,你济南府一战成名,如今风头正劲,可不在当今的九龙三凤之下。”
萧平安倒吓了一跳,脸都要红了,兀自不敢相信,道:“不会吧。”
向若元道:“少侠谦虚淡泊,韬光养晦,旁人若是不说,就连老夫也看不出来。娄香主也是大为后悔,不该与你玩笑,这才拿了一百两银子出来,叫老夫给少侠赔个不是。所幸少侠吉人天相,只是戴了半天枷锁,还请少侠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笑了一笑,又道:“越狱一事,少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家知府大人也是明白人。另外娄香主也说的明白,此事实与少侠无关,那璩家也都是聪明人,自也不会再找少侠麻烦。”
萧平安只觉甚是别扭,自己明明还是一肚子怨气,这几句话一听,却没了发泄之处。那娄世南不管是真是假,如今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自己总不好紧追不放。毕竟没什么生死仇怨,就算抓到了娄世南也不过如此。
心中郁闷,突然想起一事,道:“听说贵地前一任知府包大人也是死在玄天宗手下?”
向若元神色顿时有些黯然,片刻方道:“包大人是个好官,就是过于刚直。”
萧平安心道,言下之意,这包大人秉公执法,不肯同流合污还有错了?不愿与他争持,道:“杀了朝廷命官,官府也不管么?”
向若元略一犹豫,转头四下看看,见身旁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川中闭塞,民风又是彪悍,稍有压制,便要起来造反,朝中官员评曰‘奸讹易动’,都不愿来此为官。此处距临安又远,朝廷也觉难以节制,历朝历代,管制大多松弛,此中机窍甚多。包大人官居四品,却被放到此处做知府,也是因为在朝中得罪了人。那玄天宗更是手眼通天,咱们这里人人知道包大人是被他们所杀,可报到朝中,却是包大人染病不治身亡。”
宋时州府也分等级,又叫做“州格”,州格只决定州府的品级,跟州府长官的品秩却毫无关系。宋代的知府、知州,从九品官到一品官都有。
萧平安难以置信,还道自己听错了,道:“这也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