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涯、何如儿循声望去,只见山谷云雾隐约,山风大时,吹淡云雾,果然露出一条“长龙”来。伯瑜笑道:“小灵姐姐,那不是龙,是一条山道,叫做‘鲫鱼背’,咱们从天都峰过来,要想下山,必须走这条路,鲫鱼背被云遮住的时候,只隐约露出山脊,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龙。仲璇,你最后走,跟在哥哥姐姐后面,看好。”说完迈步先出。原来刚才云雾正浓,将鲫鱼背遮住,两边便是千仞深渊,故而看起来像是无路可走的样子。
此番翻越鲫鱼背,与适才攀援铁钉崖又有不同,攀援铁钉崖时,身缠绳索,心中已是有了保障,心安则身稳,攀援起来手脚稳健,若是怕高,则只要专心攀援,心无旁骛,不看别处,倒也不至于太过害怕。但现在鲫鱼背弯弯曲曲,上下起伏,不仅前路常被云雾遮住难以看清,而且两边也是无所凭依,峭壁深渊满覆苔藓滑不留足,除非闭着眼走,否则所见之处,皆是奇险之景,所踩之处,皆是奇险之石。对于何如儿这种怕高的人来说,更感惊恐。
鲫鱼背石路狭窄,宽有两三尺,只能勉强容得一人行走,伯瑜在前领路,众人随后,山风劲时,刮得众人衣衫四下乱卷,随时可能坠身深渊。常言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若是心中安稳,则四肢必然如意,现在不仅是何如儿,就连叶飞涯、凤小灵,也渐觉心惊神摇,心中一慌,百体已然不能从令,几人前后互相拉手以壮胆,饶是如此,走到最后,双腿也微微颤抖起来,也幸亏他们一个月来,日日练气习武,身强体健,否则早已支持不住了。鲫鱼背最后一段路程,犹是陡峭,但因已**地,因此看起来倒没之前那么危险,众人展动身法,几个起落,跃下地来。早晨出谷,到山下碧山村时,日头已高。叶飞涯三人一个多月来,首次下山,置办了过节的物事后,本想多游玩一会,经不住伯瑜催促,才决定早早返山,回到鲫鱼背时日已平西,穿过山洞,正准备攀铁钉崖回谷,忽然山间下起哗啦啦的大雨,洞口有如垂下了一层水幕,将众人回路阻住。众人无法,只得坐在地上休息,大雨从申末一直下到酉时一刻,方才停止。yun散雨收,明月高悬,从铁钉崖下去时,伯瑜特意看了一下铁钉旁的指洞,见指洞已然如新,洞口苔横全被抓去,说道:“那个人已来过了!我们赶紧去谷后看看,现在可能正打着呢!”众人速速下了铁钉崖,随着伯瑜,也不回木屋,直奔笙箫谷西北密林。奔了半盏茶的时间,渐渐听得前方传来呼喝之声。
众人拨开身前杂草,只见前方五十步开外的一片空地上,插着几个火把,火光照耀之下,此时正有一灰一黄两条人影兔起鹘落,以拳脚来回对攻,拳掌接连相击,发出砰砰啪啪之声,斗得甚是激烈,衣袂带起劲风,刮得火把焰头明灭不定。还有一人站在旁边观战,不住地捋须点头。仔细看去,那黄衣人正是乐隐山,观战之人乃是易水游。伯瑜睁大了眼睛,说道:“果然那个人已经到了,每年都这么准!”
何如儿见乐隐山与人对敌,心中关切,问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伯瑜摇头道:“不知道,我们曾好奇问过谷主,被谷主喝过一次,便不敢再问了,那个人每年来都要去祭奠谷主已逝的妻子,看到了吗?火把后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坟墓。”
众人往伯瑜手指之处瞧去,火光摇曳下,果然见夜色中有一座坟茔,坟茔前还有一座墓碑,只是距离得远,看不清碑上文字。
叶飞涯惊道:“我们在谷里一个多月,竟然没发现这里还有座坟!”
伯瑜道:“这座坟在密林之中,若不仔细搜查,不容易找到,而且谷主也叮嘱过我们,轻易不得到这里来,所以之前你们有好几次说要往这边游玩,都被我引开了。”灰衣人本来与乐隐山斗在一处,忽听啪的一声,二人对了一掌,掌风激荡,震得双方各自倒退数步方才站稳,灰衣人左手伸出拇指食指,搭住右手手腕内关、大陵两处穴道,用力一按,右手食指向乐隐山指去,乐隐山见势不妙,侧身躲避,只听嗤的一声,乐隐山衣衫已被对方指气撕破,指气不停,直冲地面,将地上黄泥冲得四下飞溅。易水游见此招迅捷凌厉,喝了一声彩,说道:“好!司徒鼎,你的天罡二冲指,可又进步啦!”众人听了,才知原来那灰衣人名叫司徒鼎。伯瑜仲璇二人心中一惊,暗道:什么?那个人叫司徒鼎?难道那墓碑……
司徒鼎面露得色,方欲说话,忽觉乐隐山掌风袭面而来,当即连忙退步,乐隐山步伐交错,身形如风,跟着抢上,两掌直拍司徒鼎双肩。何如儿见了,大为兴奋,说道:“这是云海游身掌中的一招双峰四壑!”这一招讲究双脚交互前进四步,先左右,再前后,步步不同,看似要将自己绊倒,却暗含四象玄妙,能在敌人料想不到之际,突然杀至对方身前,这时再陡然抬起双掌,拍击敌方双肩,令人猝不及防。伯瑜却是说道:“哎呀,不好,去年那什么司徒鼎已经中过一招啦,这次肯定不管用了!”伯瑜话音未落,司徒鼎果然扎起马步,双肩往下一沉,避开了乐隐山双掌,左手举处,小指欲待发出一道指气,冲向乐隐山下胁,不料指气尚未发出,忽见乐隐山双掌下探,抓住了他双臂,将他秉风穴按住,此穴乃手三阳与足三阳的交汇穴道,一被制住,内力便难以催至指尖,乐隐山右掌不停,啪的一声,打在司徒鼎左肩上。伯瑜见乐隐山能在败际,陡然变招,使出游身掌没有的招数,叫了一声:“谷主真厉害!换作我,可不知道这么打!”司徒鼎只觉右臂一麻,知道秉风穴被人制住,当即不管不顾,拼命催动真气,嗤的一声,小指竟能在穴道被制的情况下,依然发出一道指气,乐隐山右掌击中司徒鼎左肩时,左胁也受了这一道指气,“唔”的一声,连忙跃开,掀起衣服看时,只见胁下已被指气冲出一个红点,虽然力道不足,肋骨却也隐隐作痛。司徒鼎“哼”了一声,叫道:“再来!”
易水游道:“司徒鼎,你的天罡少冲指已输给双峰四壑了!刚才隐山右掌稳稳打中了你的左肩,你的少冲指却勉强点中他,你受的伤更重,因此胜负已分!”
司徒鼎吼道:“不算不算,他使的不是游身掌中的那招双峰四壑,双峰四壑讲究四步双掌,他刚才还下抓点穴,分明是怪招!”
乐隐山笑道:“司徒兄,招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清楚,一招一式,为的便是打倒敌人,若招数改进之后奏效,又何必拘泥从前一成不变?去年切磋,你被我点中肩头穴道后,便发不出天罡指,今年真气竟能冲破穴道强行催出,可不也是进步了么?输了便是输了,狡辩有何用?”
司徒鼎被掌击中,站在原地,灯火照耀下,众人方才隐约看得见他的相貌,只见司徒鼎须发半白,阔口方颐,身穿一件灰色绸衫,身形魁梧威武,气势十足。司徒鼎听乐隐山说他在狡辩,面色一怒,说道:“姓乐的,你不过小胜我半招,怎么就敢说我在狡辩?叫你知道我的厉害!”话音甫毕,不顾左肩伤痛,抬起左手,便是一记冲商指,直攻乐隐山。这冲商指乃是从左手拇指冲商穴发出,拇指乃五指最关键的手指,其余四指就算断了一根,只要稍加注意,便不至于有太大影响,但若拇指断了,则五指少了中心,几乎便为残废,因此拇指冲商穴气血最旺,能聚集的真气也最强,这一招冲商指,威力更在适才少冲指之上。乐隐山见司徒鼎一抬手,就知他又要发动天罡指,当即将衣袍一挥,挡在身前,他的身形却趁着这瞬间的遮蔽之机,弯腰欺进。司徒鼎冲商指登时撕下了乐隐山一片衣角,他招式愈出愈是狠辣,冲商指发出时,跟着左右手十指连点,只听得天罡指破空之声,嗤嗤嗤嗤响个不停。乐隐山弯腰欺到近处,抬头正遇上破空而至的天罡指,见他出手狠辣,心头一怒,也动了硬拼念头,双掌举起真气,上下翻飞,将天罡指悉数挡住,手掌被天罡指冲得红肿生疼,当即手腕一翻,将余势强劲的天罡指牵引回转,反朝司徒鼎冲去,这是云海游身掌中的一招“倒卷风云”,须以自身内力贯注双掌,双掌真气涌动,这股真气不与敌方真气直接对撞,而是像狂风卷云一般,从真气边缘擦过,带动对方真气旋转势头,如此一来,真气便被牵引回去,要发动“倒卷风云”,非内力浑厚大成者不可,因此虽然何如儿已学了游身掌,尚不足以发动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