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诸事,剑可斩其九十九,唯一不能斩,是心中不平。
如此过去了几天。
天色变得不详,似乎在预兆着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雷动,风云激荡。
燥热被一扫而空,迎面而来是略带凉爽的湿气。
凌云霄闭上眼睛,呼吸着别样清新的空气。
远山的枝叶微微摇晃,响起了沙沙的树叶摩擦声。
天色飞速的阴暗了下来,俯瞰广袤大地,如同一只大手将天空笼罩,大片的阴影迅速拂过低空。
雷声近了。
细密的雨丝随着劲风撞上了陡峭的悬崖,冲天而起,吹得凌云霄衣衫猎猎,长发乱舞。
只见他,手持一柄阴阳紫雪剑,腰系玄黄子母腰带,身穿青云紫月衫,脚踏瑞兽祥云靴,眼神冰冷锐利的盯着前方。
躲在不远处的玄灵妃偷偷观望着大师兄,心中掀起无边仰慕。
不止是她,还有林语微和其他人也在悄悄观望。
太帅了!
一动不动也是这么帅!
传说,大师兄曾在此处试剑,一剑斩破苍穹。
前几天,他葬白绫的闹剧还历历在目。
而这次,凌云霄再次准备寻死。
他也是来跳崖的。
这几天里,他想了很多。
这么久了,他还是碌碌无为。
旧的绝望刚刚消失,新的绝望悄然升起。
一边是玄灵妃的温柔细心,一边是自己的逐渐无力。
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逐渐对这个世界升起眷恋。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生的眷恋。
抬眼望,竟是秋风萧瑟。
“他动了,他动了!”
林语微激动的发出声来,玄灵妃惊讶的回过头来,赫然见到一众人正躲在树丛里偷看。
“你们来干什么?!”玄灵妃低声的喊。
“就许你来啊?那太不公平了!”
林语微示威似的挥挥拳头,又藏下了脑袋,生怕太大声被大师兄发现。
收敛起了雷声,一道道无声的闪电在云层中跳跃往来。
他手上是一把绝世神兵,与剑鞘紧紧结合。
毕竟是高手的宝剑,要么不出鞘,出鞘必然是惊天动地。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幕。
妈的,拔不出来!
他手中的宝剑轻微颤动着,似乎有所感应。
强者的一举一动都能够引起天地变化,身边一草一木都拥有灵性,更何况陪伴着他征战饮血的宝剑?
马上,就是四年一度必须要展现实力的时刻。
就是他再怎么能装,也是要露馅的。
到时候别人一瞧,哟,这不是大师兄吗?
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不知多少人在看着他,不光得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搞不好再被落井下石的仇敌弄死。
他望着天空叹息一声。
我总是因为过于牛逼,而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此景正是:
多少苦难霜飞尽,梦中几番惆怅。
他人总是道不凡,以为神仙天降。
待到凄凉伤心处,我也只是凡人心。
几度冷暖有谁知?
或许将来会这么评价他——
一代天才寂寞无双,从无败绩,遍寻一败而不得,郁郁苦闷,最终于某年某月某日自我殒没于某地。
“去兮,去兮……”
阴暗的天地间,从山间树叶的摩擦声中,发出了几声诡异的叹息。
“顾白,爷不活了!”
去你吗的凌云霄,爷来找你了!
当他准备跳下山崖时,天边闪烁一道巨大的电光。
咔嚓一声巨响,轰隆隆的炸裂声,向着更远处碾压而去。
“嗯?打偏了么!”
他未来得及动作,只发现身边焦黑一片,草木低伏,土石炸裂。
而目睹了这迅雷一幕的众人,则惊的捂住了嘴。
玄灵妃的眼眸中,更是抑制不住的崇拜之情化作了星星点点泪光。
在那刹那之间,他手中的宝剑,动了。
随着闪电降下,他的身体未动,却见一道幻影动了起来,宝剑出鞘,斩断雷光,迅速入鞘,丝丝的电光环绕。
那一幕若是写入画里,便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位少年长发飞舞,眼神淡漠冰冷,长衫随风猎猎展开,挺起高傲的脊梁站在山巅,远处的群山作为背景。
宝剑只留下残影,硕大无匹的电光被剑锋斩断,化作了无数道细小的雷柱环绕周身。
那一剑将雷霆打回天上,在云层里化作雷光灿灿,向着无限远处的天际蔓延。
此后,他的传说事迹怕是又要多一件了。
一剑斩雷霆!
而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什么都没做。
听到动静,漠然回头一看,吓得众人连忙逃窜。
只剩下玄灵妃上来,一个蹦跳站在他的面前,双手十指交叉胸前,眼睛里满是星星的望着他道:“大师兄好厉害!”
“是吗?”
凌云霄见她来了,也不好意思再哀婉自叹,挠头一笑,终于认真看着她道:“你一直跟着我吗?”
“只要你在的地方,我都在的!”玄灵妃微笑且坚定的答道。
凌云霄的心底微微触动。
自从莫名选了她之后,她就一直陪伴在身边。
此后,不管他在哪里遇到危险,最后也总能被她给找回来。
看来,他是逃不了了。
于是轻松一笑,对她道:“陪我走走吧。”
随着两人缓缓下山,前路开阔,阴云散开,星辰烂漫。
他忍不住道:“好想作诗一首啊。”
“大师兄对诗词也有研究吗?”
“人间自有半阕词,天生地造在眼前。”他回头笑道:“人人都可以作诗,诗词自在天地之间。”
他感慨着这片天地的神奇,潜移默化就会受到影响。
既然无法修行,他便去研究文字,不知不觉,文字造诣变得更高超了。
玄灵妃的眼里更加写满了仰慕,心说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文字武功都是非凡。
两人在乡间野路走着,都是心怀舒畅。
再说他这一剑,可了不得。
直将许多人吓破了胆。
“他不是换了个人吗?”
“看到了吗?一剑斩断九天神雷!”
“消息有误,消息有误!”
“一剑之威,全都死了!”
“静默,都静默!”
他这些时间的动作,看在有心人眼里,怎一个荒唐了得。
简直是处处写满了破绽,偏偏没有人胆敢来试探。
好不容易凑了些与他有深仇大恨的,准备再给他致命一击,结果呢?
全都被他一剑归西。
立即将许多的怀疑在腹中打消。
令人头皮发麻。
那一剑之下,有几个离得远的漏网之鱼,失魂落魄,悄悄逃回。
只见一落魄男子,身上道袍被雨水浸透,脸色难看,站在大厅中央,耳边听着大大小小的窃笑声。
“诸公何故笑我?”
又有人笑得更凶了。
他再次吼道:“诸公因何事取笑于我?”
他不喊还好,他这一喊,直接让许多人破防,笑得凶猛,丝毫不再遮掩了。
“我等笑你,毕竟智谋不足,竟敢将他招惹,现如今一身狼狈,焉有不笑之理啊?”
众人随声附和,似乎笑得更加有理。
“一群鼠辈!”他抬起手来,怒指周围一群人,愤怒叫道:“修行界遭逢此等劫难,非止是你我祸患,更是这万界诸天,所有修行者之劫难,哪有尔等这般,观望耻笑之理?”
“哦?这么说,你亲自去了,又是如何逃回来呢?”
那人声音弱了下去,低声说着:“恰逢时运,未曾伤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