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直吃到日上三竿,秦淑的小舅王元先一步离开,去联系有解源丸丹方的人去了。
田林留了客栈的地址,带着秦淑回了客栈。
她倒了茶帮田林解酒,问他道:“咱们现在自己还没着落,就收了修真当学徒?”
田林道:“药店开起来后,那就是我们家的事业了。往后灵米、灵肉一应东西都要靠药店的生意,培养学徒是很有必要的。”
他有些高兴的起身,拉着秦淑的手道:“我从采药谋生起,就想着要开一家自己的药店,即便是上了丹阳观也不敢忘记制药的本事。因为我知道,上丹阳观是个意外,修真是个意外,那都不是我努力换来的成果。”
“只有现在将要开业的药店,才是我努力换来的。我能靠着它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田林没有喝醉,只是借着酒意多说了两句心里话。
秦淑就笑看着他,等他重新坐回凳子时才道:“只是不知道我小舅能不能找到解源丸的丹方,他一向不是个靠谱的人。”
田林轻笑一声道:“为着每年吃一颗解源丸救命,他只会比咱们更着急。现在我想的是,哪里有价钱合适的药铺。”
“做菜时我问过姥姥,她说平康坊的房屋比安庆坊的便宜。”
“这事儿也急不来。”田林道:“还得等明天拜访过王家,将咱们的籍贯重新编户。”
……
翌日一早,田林问了一路的人,终于找到了纪风家的住处。
那是个不大的四合院,虽只有一进,但也足够一个人住了。
纪风的家里就只有一个老母,并两个丫鬟和一个粗使的婆子。
他家大门成日的紧闭,轻易是没人造访的。
田林敲门时,开门的就是粗使的婆子。
她疑惑的看着田林,等田林递上了名刺说:“我是贵府纪公子的师弟,特意来拜访伯母,并送上一封纪师兄的家书。”
婆子接过名刺,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所幸,这次并没有要他等太久。但再开门时,却换成了个年轻的穿着红袄的丫鬟。
丫鬟打量了田林两眼,很快对田林失去了兴趣,但仍客气道:“我家老太太叫你进去。”
‘老太太’并不老,也不过四十来岁。
田林在堂屋内见她时,她旁边有个穿着绿袄的丫鬟。
田林执晚辈礼见过面后,听纪母道:“既是我儿的同门师弟,就不需这么客气。来这里就作回家,何必破费买什么礼物。”
这边婆子接过了田林手里的礼,那边绿袄丫鬟给田林倒茶。
田林谢过之后才才从袖子里取出信来双手呈交:“这是纪师兄的信,请伯母过目。”
纪母从丫鬟手里接了信,立刻撕开看了起来。
不多会儿她放下信道:“我儿说你是为了避祸来的胥阳城,又说你想在胥阳城开间医馆……既是为了避祸,又在胥阳城开医馆会不会太招摇了?”
田林道:“晚辈心想着,平日里也没太得罪什么人,不至于被人追杀到胥阳城来。况且,胥阳城有法度在,贼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胥阳城里杀人。”
纪母却道:“胥阳城的法度可不保护你我这样的凡人啊,当年你师兄的父亲虽是纪家子弟,一样因为没有修为被修真者随意杀害。”
她说:“就因为如此。他小小年纪就跑出胥阳城上了丹阳观,发誓没有练气五层的修为绝不回这胥阳城做那二两肉。”
田林愣住了,他没想到纪风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上的丹阳山。
“你刚来胥阳城,知不知道二两肉的典故呢?”
田林忙道:“晚辈识字时也读了我大周朝的律法:凡修真者无故打死凡人,应当赔偿被害者亲属尸体重量之二倍银两。”
“因为这个原因,修真者对没有修为的凡人便有了蔑称,说凡人的肉比猪肉贵不了多少,一斤不过二两银尔。所以,凡人便又叫做二两肉。”
田林说完,纪母竟然哽咽道:“你伯父当年被修真者打死,也不过索赔了二百零四两碎银。你纪师兄就是拿着这二百零四两碎银出的门……”
田林沉默,纪母虽然一时失态哭了起来,但他却并不能感同身受。
倒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并不觉得纪家的遭遇比其他人惨。
当初他刚穿越过来尚且年幼,几次险些死了……如果当时他死了,他的死值几文钱呢?
初时他看这由武帝补充的大周律法,也觉得这二两肉很讽刺。但细细观来,又觉得这讽刺的律法其实是个善政。
因为在此之前,修真者打死人是一分不赔的。
有了这律法,修真者固然不在乎那笔银子,但那笔银子对死者的亲属却是莫大的帮助了。
不过律法到了现在,这讽刺的律法更讽刺的是形同虚设。
因为正常的修真者杀死凡人后,县官并不会管,衙门也不会受理这类无足轻重的案子。
纪风一家人虽然死了爹,但能要到二百多两银子的赔偿,无非是纪家也是筑基世家的缘故。
平常没有背景的凡人被打死,那是一分钱也得不到的。
所以,田林对纪风家又不怎么同情的起来。
田林有些发呆,他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冷漠了?
他想起当初饿的跟狗抢食的场景,大概自那以后,他就没心情去同情别人了。
久而久之,竟然好像忘了该如何同情别人。
于是,屋子里只能听到纪母的哭声。
“我儿的信上提到了帮你编户的事儿,这事儿需要他叔叔去办,他叔叔在县里的户房当差。”
也许哭够了,纪母终于能平静的开口。
田林便道:“当初头次与师兄见面时,师兄就提到过纪叔叔。不过也不好白叫纪叔叔帮忙,只是不知道正常请人编户所需多少费用?”
纪母摆了摆手:“他叔叔到底是练了气的人,不那么在乎银子。你既是风儿的师弟,是我的晚辈,些许小事要什么银子?只管去县衙户房找他就是。”
纪母很爽快的挥了挥手,同红袄小姑娘道:“你现在就带田公子去找二老爷,要他帮人把事情办妥帖。”
红袄丫鬟连忙称是,竟没让田林多呆。
所幸田林也没想更不好多呆,恭敬的跟纪母告辞后出去了。
小院外已经备好了纪家的马车,两人先后上了车,田林问她道:“不知道编户时,编道籍需要多少钱?”
红袄丫鬟愣住了,开始认真打量起田林来:“你有修为?”
中秋时纪风刚回家一趟,纪家其实是听说过田林的‘大名’的。知道这是个上了山,只知道制药而不修行的怪物。
“实不相瞒,我修行也有半年之久了,不久就能突破练气一层。现在编户入了凡籍,往后突破修为了再编户又麻烦。”
红袄丫鬟便道:“这事儿哪里是我们这种丫鬟知道的?你得问二老爷找二老爷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