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森是个直爽的老厂长。
退伍之后和老战友也时常联系，他还真听说过这个小子。
当然了，那个时候说起的就是个当好玩的话题来说，说的就是这小子骂主任一家是猪和猪圈的事儿。
果然，被穿小鞋了发配到他这里了。
不过看这小子的样也不像是带情绪来的，通过这一路看来，石森能确认这小子是真的没有不高兴。
会来事儿，还比较理智，又有眼力界的小年轻，石森一向特别的宽容。
反正是不会承认是因为这小子那么真诚的称呼他老哥的才这样的。
苏辰看了一眼纸上列的职位：“豁！老哥您可真大方，这么多呢！”
石森大手一挥，大气的道：“想啥呢，你就只能选一个，这些都是空着的，打算提人的，你来的正好，那边建议让你当剁骨班的班长，来这里了还听他们的干啥？自己选！”
反正石森不会说是看中苏辰的车了。
带车来上班，去剁骨班剁骨头，是市肉联厂的人脑袋有坑，还是自己脑子起泡了？
这么好的资源不会用，八成是坏掉了。
苏辰还真认真的看了起来，选了两个：“销售科和研发科，老哥您说选哪个？”
石森一怔：“你有车选个销售科我能理解，研发科还是算了，那就是吹牛用的，哪里有人懂什么研发的？”
研发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要不是上面要求必须有研发科，他都想裁撤了的。
一点用没有，还占用编制。
苏辰比他还疑惑：“研发是厂的命脉啊，有了好的产品才能更好的让厂子进步，老哥，难道，厂里没有一个人懂的？”
石森诡异的沉默了。
苏辰也沉默了。
猜对了！
西郊肉联厂的编制是按吉春肉联厂走的，当然了，人员数量上是少了许多。
别的都还好说，就是这个研发科，一直都是和销售科一个办公室。
算是顺带着。
因为厂子里压根就没人会研发。
能卖出去就行了，研发什么啊？
石森一直闹不太明白，可是他提了几次都被上面给驳回来了。
还说如果没有研发科，那他们西郊肉联厂就不能挂直属市肉联厂的牌子了。
有好多单子都是从市单位下拨下来的，所以就一直保留着。
研发室其实有一个人，那就是研发科长，也是石森自己。
至于下面的研发人员，一个也没有。
这次之所以要提起来一个研发人员，还是因为市肉联厂新的一年要选合作下属单位了，在这方面必须研发人员一起去参加，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岗位。
石森悠悠的把这事说了。
苏辰沉默了一小会儿道：“厂长我还是去销售科吧，我和市内联厂的主任相克，要是他知道我是研发人员还去参加了，九成九咱们单位会被刷下来！”
“那家伙还是这么小心眼！”
苏辰微笑，默认！
“你有车去运输科的话补贴会多！”
苏辰却是道：“借用我的车的话，我想补贴更不可能少，少我可以不干啊，咱们堂堂国营单位不可能白用员工的车吧！”
石森觉得自己脑壳疼。
这家伙哪里有老战友所说的内向不大说话啊。
石森觉得这小子特别能说，还特噎人。
不过，这样的人去销售科还真挺合适的。
“行吧！”
苏辰继续道：“您还得给我留个位置，那边给推荐了一个人过来，会开车，比我还能说，是下乡申请调回来的，这是推荐信！”
“和你差不多？”
“差不多吧！其实他们是哥俩，要不您到时候看看还有合适的也招来呗！”苏辰不太懂石森说的差不多是什么，不过想来是没多大出入。
就算差太多，让苏二苏三相应的改改就行。
石森挥挥手：“你去销售科报道去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看着他，听到他说话就头疼！
这家伙太能顺杆爬了！
给你安排，给你一个哥们安排，再安排一个。
怕不是要把整个西郊肉联厂都当你家的了……
销售科办公室很大。
空空荡荡。
苏辰进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带着苏辰来办公室的是厂长办公室的孙秘书，孙秘书戴着厚厚的眼镜，满身的书生气。
要不是亲眼看着这家伙怼的刚刚来闹事的家伙扭头就跑，还真以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秘书。
孙秘书扶了扶眼镜：“销售科里的人一般不来厂子，除了一个月里固定的一天，也就是每月的20号，因为这一天发工资！”
苏辰一听眼睛发亮，这可太适合自己了。
孙秘书又接着说：“每个人都有底额，完不成的话工资压三个月，一直完不成一直压，连续三个月都完不成的直接转到工人岗！”
苏辰使劲点头，这个太正常了。
要是有人摸鱼也不至于天天摸吧，总得干点人事儿。
指着角落的一个办公桌道：“这个就是你的办公桌，这是你的名卡，摆上那些家伙就知道有销售来了，杂物就不往你这桌上面堆了，你自己收拾吧，这是你的名卡！”
“谢谢！”
“客气！销售科长明天会过来带你几天，有问题再问他吧！”孙秘书说完就走了。
所谓的名卡就是上面写着六个字的硬卡片，还是孙秘书在送他来办公室之前刚刚手写的。
办公桌确实挺脏。
不止苏辰的这个刚指定的脏，其他的也都脏。
因为销售科的那些家伙好久都没来了。
苏辰化身为勤劳的小蜜蜂，把办公室里里外外都收拾了干净。
暂时还不需要他外出，至少也要在这里呆几天。
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有工资的，可不能闲着。
收拾完办公室，往办公桌前一坐，舒坦！
嘿，从今天开始也是办公室一员了！
*
第二天西郊肉联厂销售科长包海青一到办公室还以为走错了。
“这么干净？”还特意退回到门口看了看门牌，确实是销售科这才进来。
正好苏辰打热水回来，就看到一个人径直走向了科长的办公桌前。
苏辰抱着暖瓶就走了过去：“请问您是销售科包科长吗？”
包海青扭头，就看到一个抱着暖瓶的大帅哥。
“我是，你是？”包海青眯了眯眼，确定不认识。
苏辰换成单手提暖瓶，腾出右手，友好的伸了过去：“科长好，我是昨天新报到的销售员苏辰！”
“啊？哦！我记起来了，老石这回还挺效率的啊，我才提了几天就给咱配好人了，你好你好，欢迎你加入销售科！”
“谢谢科长，我给您倒杯水吧！”
要不是苏辰这么说，包海青都还没有发现自己办公室的暖瓶不见了，当即道：“那谢谢你了！还得麻烦你！”
“科长客气了，顺手的事儿！”可不吗？暖瓶就在手里呢！
寒暄之后。
包海青知道苏辰是自己有车的，表示了相当大的兴趣。
“你是不知道啊，咱们厂子车太小，有些远地方要是去一趟，都是自己带着写意供给一块给送过去，可是骑车的话太糟罪了，有些肉在路上风吹日晒的都不像样了！”
苏辰：……这得多远的道啊！
后来苏辰才知道包海青那话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隔好几个县的地方骑着车给送过去，可不是早就干巴了吗？
“你自己开车的话，油票管够，一天10块钱的用车费，10块钱的特殊补贴，完成任务的每月一般有50块钱的奖金！”
“其他的就和别的销售员都一样，工资50，完成任务一人奖励20，完不成的没有奖励，三个月下放车间，明天我带你去转一圈，其实想卖肉很容易，主要是流程！”
“任务就是自己一个月至少卖出去300斤肉，不能卖给个人，必须得要有票据章的那种……”
包海青就介绍起了销售科的工作日常。
苏辰听的很用心，还用纸和笔记录着。
真说起来确实不难。
别说300斤了，就算500斤往外卖也简单，难的就是要票据章，这一看就必须要单位的。
而正儿八经的单位都是有相对应的单位供应的，不接受私人售卖。
而卖给个人的话又没有那些章之类的……
这一天，苏辰就是在厂子里的转悠渡过的。
西郊肉联厂的人也都看到并认识了这位新来的销售员苏辰。
原因只有两条，一个是这小伙子又精神又帅，还有一个就是这小伙子热情啊！
只要他看到的能帮上忙的，他都帮。
不管是保安处的老大爷，还是车间的剁骨工，这家伙都能聊得上话。
尤其在剁骨车间，一听说他以前也是剁骨工，那亲热劲别提了！
只一天，苏辰就把西郊肉联厂的整个地图摸清了。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这地方不大！
不过和吉春肉联厂那种大厂比，小也有小的好处。
那就是人际关系相对简单。
没有那种复复杂杂的关系。
厂长石森，公会书记段兴旺，保卫科长倪大路，销售科长包海青，这几位都是从队伍上退下来的。
往大了说，可以说都是战友。
在处理事情上更趋于面对面，背地里的小动作压根就是不屑的。
在知道苏辰的遭遇后，都投以了同情的微笑。
苏辰：……要是不笑的那么大声的话他还真就信了。
有一说一，这种工作氛围苏辰很喜欢！
包海青只带着苏辰跑了一上午，就说他出师了，以后可以让他自己去自由发挥了。
因为包海青下午有私事要处理，还有就是苏辰只跑了这一上午就接了一个单。
“500斤？完成了，老包，不会你让给那小子的吧，这可不是好习惯，你总不能每个月都让！”石森拿到调拨单的时候就问了一句。
老包这家伙除了能唠叨，人还是不错的。
经常有小年轻的去销售科完不成任务，他就把自己的份额挪过去一部分，当然了，也就是前几个月。
要是一直完不成，那就是说明不适合销售科。
可是这小子也才来三天，现在就给份额有些太早了点吧？
包海青没好气的道：“我这个月的自己的都没有完成，是人家看这小子会说话，钢筋厂的那娘们特意指定给那小子的，我能说什么？”
石森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噗！哈哈，果然人小伙子长的好就是有优势！”
包海青翻了个白眼，也是相当无奈：“你说我是打算让这小子去尝试一下失败的滋味的，谁知道那娘们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啊？话说老石，钢筋厂的不是从市肉联厂吗，怎么这回？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说说呗！”
石森指了指办公室的门。
包海青秒懂，小跑着过去看了看外面，见没有人，把办公室的门一关。
俩人在里面畅聊。
一个想听和姚厂长的打交道小剧场，一个想知道市肉联厂和钢筋厂的小道消息。
一个是凑热闹，一个是看行情，及时去挖市肉联厂的墙角。
咳，查漏补缺！
钢筋厂的姚秀花厂长是个软硬不吃的，尤其是在供给上。
不管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可是谁让她能力强呢？
钢筋厂的一帮子老爷们愣是被她管的服服帖帖的。
每次销售科来新人，明知道钢筋厂不会要他们的肉，可是包海青都会带着去一趟钢筋厂，反正每次都会被姚厂长给喷的手忙脚乱，有那脸皮薄的回来就闹着要调岗。
反正效果杠杠的好！
可是这次就太意外了。
竟然成了，而且还点名是要给苏辰这小子的额度。
“你们去的时候是出了什么事了吧？”石森边听边分析，可是听来也没有什么啊，老包带人他还是放心的。
包海青脑袋直摇：“没出什么事啊，咱这张脸还是管用的，进去之后那娘们在开会，我们就在会客室等着，然后……哦，对了，中间苏辰那小子去了趟厕所，难道是在厕所里？”
“你可闭嘴吧！老姚的对象要是知道你敢胡说他媳妇，他能过来砍你三天三夜！”石森赶紧拦住这老战友的胡扯。
包海青：瞬怂！
说来也巧，姚秀花的对象还是和他一个班的老班长，刚开始和老姚对上的时候，包海青可不管那一套。
明明两家单位离的这么近，你为啥不能要我们单位的肉啊？
闹腾的挺厉害，后来在下班时路上偶尔碰到了也去买菜的姚秀花，包海青脑子发热当着面就骂了几句。
结果？
被姚秀花带着他对象杀到包海青家，把包海青骂的狗血喷头。
老班长啊，老班长的媳妇啊，你也敢骂！
骂不死你！
关键他还不敢还嘴！
当时确实是他嘴欠先骂的人家，还有就是老班长的黑历史一直碾压着他，一直到现在还管用。
真是服服的了！
反正吧，从那以后包海青就不把钢筋厂的份额当一回事了，反倒是把那里当成销售科的一个历练地。
这次，合作能成。
意外，纯粹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