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终于缓和了一些,吴络羽被木质的什么大家伙挤在角落动弹不得,他觉得胃里一片翻江倒海,一路上差点没吐出来。
集装箱里没有光线能穿透进来,立方形的空间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格亚那小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被塞了进来,吴络羽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藏起来算是很不容易了。虽然说是所有的家具,不过也就桌子椅子柜子和一张床,这是特行组能带走的所有东西了,格亚没留下别的什么物品。
吴络羽没去过格亚的这个家,格亚一直都住在另一个小区租来的小储物室里,吴络羽也只以为格亚就只住在那里,更何况格亚也从未提过这里的事情。他很难不想起之前苏滢对他说的话,他和格亚做了七年的朋友,可是他真的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朋友的真面目吗?苏滢相信吴络羽能找到林凌也无法发现的突破点,可是吴络羽自己却开始怀疑起来。
格亚有什么在隐瞒着他,格亚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可能格亚根本就不希望吴络羽能帮到他。
格亚也根本就有可能没把吴络羽当作是朋友。
不,不会的......
吴络羽咬着牙逼自己把脑海里这些想法驱逐出去,他自己都感觉害怕起来,这些自私偏执的声音不断地在折磨着吴络羽的内心,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每一次林凌提起有关格亚而自己却从未听闻过的事情时,这些声音都在一次一次地响起,吴络羽已经分不清这样充满嫉妒和仇恨的想法是不是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了,也许他潜意识里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是他一直在欺骗自己。
他现在也没有闲心去鉴别自己的真实性格了,在林凌吸引住夏戈注意力的时候,他已经借助着[瞬思]摸清了所有人的视野盲区,悄悄地溜上了这辆货车的集装箱里。可能是过了几个红灯和十字路口,货车刚才一直停停走走,弯也拐了好几个,没有被塞满的集装箱里颠簸不断,吴络羽尽力让自己不被挡在自己面前这个大概是柜子的东西压扁,几乎没办法做出其他的动作。
货车大概已经开出城区了,郊区的路更加平缓流畅,吴络羽终于有机会把眼前的大物件推开松口气了,他摸着黑从缝隙里爬出来,想找个不是那么拥挤的地方落脚。现在夏戈还在林凌那里,直到林凌发消息警告吴络羽之前,吴络羽的时间都是充足的,他需要在眼前的这些抽屉箱柜翻出任何疑似线索的东西,无论是格亚有意还是无意留下的,都可能会对接下来的搜寻有影响。
不过吴络羽并没有多少希望,之前几天到处翻找都没有任何起色,他不太期望能从这点地方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而且放在他眼前的这些只是特行组能运送走的,而屋子里那些不能被带走的痕迹他和林凌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这次冒险可能什么也收获不到。可是即使是这样他拼死摸上这辆车也是值得的,他不能错过任何一点可能性。
吴络羽借着手机的电筒光勉强可以看清楚自己周围都是些什么,他脚下是被强行拆了脚的床板,面前摆着一张普通的带着两个柜子的桌子,椅子已经被拆成木头块散落一地了,而身边就是那个刚才一直压着自己的衣柜。这群人带东西走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含糊,嫌麻烦的直接拆散了,要不是桌子柜子里放了东西估计也要被拆得四分五裂。
就在吴络羽要上前把抽屉打开的时候,他脚下突然失去了平衡,整辆车打了急拐弯,吴络羽被重重地摔在了箱子壁上,柜子迎面倒了过来。轮胎在路面上磨出刺耳的声音,就算在集装箱里也能清晰地听到,吴络羽被倾倒的衣柜压住了,这辆货车仍在打弯他找不到平衡也无法推开衣柜站起来。
这不是正常的行驶方式,司机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可是被关在这个集装箱里,吴络羽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的[瞬思]察觉不到那里的异样,他也没有办法像林凌那样凭借着经验感知周围的能量波动。
抓在手中的手机振动起来,吴络羽没法拿到眼前去看谁发的消息,但是他大概能猜到应该是林凌在提醒夏戈已经开始朝自己这里来了。那造成了这辆车失控的难道是夏戈吗?不,这辆车还有司机都是夏戈的,夏戈没必要用这种粗暴的方式让车停下来,而且现在这辆车压根就没有要停的样子。
那到底会是谁?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把这辆车子截下来,而他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吴络羽完全想不通,因为现在的情况完全就在计划之外。
一声让人浑身发毛的锐利声音响遍了整个集装箱,那个声音是驾驶位的方向传来的,吴络羽把头扭了过去,发现一片弯曲的刀刃正嵌在箱壁上,黑暗里他无法分辨刀刃上的细节,但却本能地感觉到现在情形有多糟糕。
刀刃扭动了几下,然后一点点把整个璧面完全地切开,一道斜着的裂口贯穿了集装箱,光线顺着缝隙涌了进来,吴络羽现在才看清那是一把朱红色的镰刀,刃片上雕刻着纹路,刃面锋利,上面还沾着红色的鲜血,浓郁的腥味从裂口的那一边传来。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忽然伸进了缝隙中,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手指上有着长得惊人的红色指甲,有如妖女又亦或是野兽一般凄厉恐怖。手的主人就像撕开纸张那样简单地把箱壁撕裂,外面的光线忽然照射进来,吴络羽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掩,那个纤长的身影就沐浴在光辉中,巨大的镰刀与其娇小的身材极为不相称,窗外的天空一片暗红色,蝙蝠嘶鸣着拍打刮擦着车窗玻璃。
暗红色的长发披散在双肩,惨白的肌肤,无邪干净的面容,和凯里恩一样猩红色的眼瞳,目光却冰冷。女人背着比自己还高的一具黑色铁棺,朱红色的巨大镰刀末端延伸出锁链与铁棺连接在一起漂浮在她身边,而她自己本身却娇小瘦弱,白色的长裙上染着血迹。
宛如生长在坚冰中的带刺玫瑰,残酷、美丽却致命。
迎面涌来的杀气和血腥气让吴络羽不禁联想到凯里恩,可这个女人还有着凯里恩没有的东西,那就是一种无形的压迫力,像是一只窜进你胸膛的手,捏住了你因为害怕紧张而急促跳动的心脏。
货车仍没有停下来,在女人身后,司机已经倒在了方向盘上,右转向被打到了满,油门在逐渐冰冷的脚下踩到了底。这个无辜的中年男人此刻脸色苍白如同死灰,嘴边带着血,他的腹部被完整地剖开,内脏在流泻出来,整个车内浓厚的腥味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下一个瞬间,货车撞上了护栏,猛烈的冲击传遍了整个车身,这块巨大的钢铁机器彻底失去了平衡开始坠落。吴络羽看到了车窗外的景色,这辆车原本正开在高架桥上,而现在整辆车连同着车里的女人和他都在往下坠。
吴络羽的重心开始向前移,他推开身边的衣柜,猛地踢了集装箱的箱壁一脚,随着锁链断裂的声音,集装箱开始和车身分离,箱里的东西全部滑落了出去,吴络羽撑在箱壁上勉强没有掉出集装箱。与车身分离开来的集装箱下坠速度开始减缓,吴络羽也和女人的距离拉开了。他低头向下看,车中的女人正站在车身上抬头朝自己这里看来。
蝙蝠忽然涌进了狭窄的箱子里,吴络羽被一道道锋利的爪子抓挠,手在疼痛中松开了,他也从集装箱里掉落出去。
女人跳跃了起来,她背后的骨骼诡异地活动着,随着血肉破开的闷响,一对暗红色的肉翼撕碎了衣裙和皮骨在半空中舒展开来,镰刀拖拽着锁链旋舞着上升,她怀着如潮水般猛烈的杀意直冲上来,而吴络羽此刻却在空中无法躲避。
在刀锋上的寒光印入眼中时,吴络羽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像快要燃烧起来那样发烫,不自然的气流缠绕在他的身边,他被这股强劲的风硬生生地吹开,镰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颊窜上去的,还在坠落下来的空集装箱被一分为二。
货车最终落到了草坡上,车窗玻璃摔得粉碎,车门车头扭曲在一起挤成一团,柜子桌子这些家具散落在车旁,吴络羽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发着光掉落进了车身的窟窿中。
巨大的肉翼呼啸着穿过吴络羽的面前,女人停滞在半空,她望向吴络羽的眼神里有着些许诧异。
不仅她在诧异,吴络羽自己也懵了,他发现自己现在正漂浮在空中,身边的气体像是羊儿般温顺,他被这些气流托起了身子。这是他从未知晓的能力,他原本并没有这种力量,可是它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来到了吴络羽的身上,而且吴络羽明明是第一次使用这种力量,体内的能量却仍在平静地流淌,每一丝每一缕都紧紧跟随着他的意愿,就好像他已经与这种能力并肩作战过成千上万次。
吴络羽感觉耳边的风声听起来那样熟悉,他曾在什么地方在温和的暖阳里听闻过同样的风声,模糊的记忆里天空中鸟群从头顶飞过。
可是他却无法清晰地想起一切。
因为这些根本就不是属于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