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我可以不伤害你。”女人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细腻与她骇人的外貌完全不同,但她的语气却显得异常冷冰。
“你是冲我来的?”吴络羽一愣,他原以为这个人也盯上了格亚留下的物件,“你是谁?”
女人身边的镰刀降了下来,她歪头,“我告诉你,你就会跟我走了吗?”
吴络羽满头问号,不论这个女人是谁他都没有理由就这样平白被带走,更何况这个女人用着和凯里恩相似的能力还在他的眼前把一个普通人给杀害了,总之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女人很危险。
女人看到吴络羽的反应后,从背后卸下铁质的棺材,把它提在了手中,连接在上面的镰刀又悬浮起来游荡在女人的身前,蝙蝠群四处飞舞,弥漫在血红色的暮日和残云间。
“我还是不擅长说服人,和爱的约定看来做不到了。”她低声地自言自语着。
爱?
是林凌所叙说的那个爱?
是凯里恩口中提的那个爱?
还是他在银白梦境一样的地方遇到的那个爱?
吴络羽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一时搞不清她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爱究竟与自己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可他没有时间去思考更多,镰刀的刃尖已经迎面飞来,女人打算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吴络羽本能地后仰身体去躲,可是他现在是在空中而不是平时的地面上,所以这一仰他差点翻了好几圈,气流虽然托住了他的身体,但却没有帮他找到平衡。
女人双翼扇动,她掠过上空接住了镰刀,翻转一圈后带着刃芒朝下方的吴络羽冲去。
突然获得这股力量的吴络羽只感觉自己像个挂在游泳圈浮在大海中央的孩子,虽然有能力游走,可是却不敢游。情急之下他只能宣泄自己体内的能量,空气的流动紊乱起来,狂乱的风在吴络羽和女人之间炸开,吴络羽被这股推力直接吹翻在草地上,女人的双翼在风中动弹不得,整个人被吹飞了出去。
吴络羽摔得后背发麻,这一下劲实在是太大,虽然这股能量完全听从他的指挥,可是并不代表吴络羽本人对它的威力有分寸,他感觉自己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力气,却产生了这样夸张的效果。
女人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让自己停下来,巨大的肉翼能在一瞬间产生无与伦比的冲力,却抵挡不住从气流上带来的干扰,从吴络羽身上突然爆发的这种能力让她不得不认真起来。她的身体再次开始发生变化,全身的骨骼都穿透了皮肤来到了体表。
原本残破的长裙这下彻底被撕碎,骨骼组成的盔甲包裹住她裸露的身体,双翼的翼膜被骨层覆盖,清纯无邪的脸也被骨甲遮住。她那本就不多人类的特征现在已经一点都不剩下了。
女人骨甲下猩红色的双眸闪烁着凶光,苍白的骨翼缓缓地舒展开来,黑色的蝠群围绕着她嘶鸣。她的身姿圣洁高傲,面目却狞猛骇人,在深红的穹幕下她身上同时展现出了天使和恶魔两种元素。
吴络羽狼狈地站了起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脏的跳动在一点点被压抑下去,耳边窸窣的风声在逐渐远去,他的视野里逐渐浮现出银白色的光带,这些光带记录了空气中每一缕气息的来处和去向。吴络羽开始尝试着用[瞬思]去感受自身的这一部分突然到来的力量,而这力量仿佛本身就是属于他的,他只需要把杂念全部抛去就能看见那根游荡在风中的筝线,而当吴络羽抓住那根线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他身边所有气流的主人。
吴络羽打算和这个女人正面对抗。
女人双手抓住了铁棺,她望着吴络羽的猩红眼眸里闪着寒光。
那双几乎要遮住天空的骨翼轻微地扇动,天空中只剩下模糊的残影。苍白的刃华卷携着彗星尾巴一般的蝠群俯冲下来,镰刀缠绕在她身旁划出赤色的轨迹。
吴络羽没有要闪躲的意思,草木都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倾倒,一层又一层气浪从他的身边散开,气流的漩涡轻缓温和地形成在他的头顶,连吴络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原本纯银的眼瞳里泛出了浅浅的蓝色光影。
杀戮的刃影在逼近,那对猩红色的双瞳死死地锁住了吴络羽,他已经被笼罩在庞大骨翼的阴影中。
在那个瞬间,他跳跃起来。
方圆十米的土地崩裂,一整块区域里的空气全部被卷入了这股漩涡中,尘土砂石草屑漫天飞扬,吴络羽听不见别的声音了,他的耳边只有风声,气流与气流缠绵在一起相互碰撞相互交融,他可以感受到每一缕气流听到每一丝风声。
白骨的巨影与暴起的狂岚交织,气旋开始扩散开来,黑压压的蝠群根本决定不了自己的去向,顺着如海潮一样的风被卷入了这场交锋里,化作模糊的血肉淹没在刺耳的蜂鸣中。
女人的镰刀嵌在了风中,哪怕连一丝距离都无法深入,更不用提要把它从这宛如奔腾巨浪的漩涡里拔出来,这些气流就像暴怒的狂蟒一般咬住了刀刃死死不放,每一次噬咬都在刀身上留下痕迹,再坚硬的铁质也无法在这蛇群一样的漩涡里坚持更久。
随着清脆的断裂声响起,锁链上的赤色镰刀最终破碎在狂岚中,四散开来的气流如长刀般锐利,女人的面甲在这股冲击中被刮磨出数不清的伤痕,胸口和双翼上的骨甲也浮现出裂纹。
女人没有惊讶也没有慌张,她只是轻轻挥舞手中的黑色铁棺,那看起来并不重的东西在触碰到漩涡的那一刻却爆发出几乎要穿破耳膜的剧烈声响,它硬生生地把能折碎刀刃的气流拦了下来,整个漩涡在这个异物的介入下开始崩坏了,传入吴络羽耳中的风声在扭曲,气流的走向变得紊乱,他送入空气中的能量在被什么东西吸收。
风散了,吴络羽被混乱的气流掀翻在地。
女人落在了吴络羽的跟前,她把铁棺插入了松软的泥土中,双翼微微折起,她的骨甲遮住了面部,吴络羽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想什么。
就在吴络羽站起来的时候,女人做出了他无法理解的举动,她折碎了手上的骨胄,露出了苍白纤细的左手,她的每根手指上都有锋利而修长的血红色指甲。女人用大拇指的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无名指指尖,有些接近黑色的血从伤口缓缓流出来,带着滚滚的浓烟和刺鼻的气味。
吴络羽愣住了,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货车上[瞬思]没有办法感知到这个女人,因为她所有的能力都源于她的血液,她压根就没有属于极息之灵的经络和穴位,而这个女人的血管里流淌着的就是这样有着难以想象高温和强腐蚀性的液体。
女人把自己被划破的手指缓缓地悬在了铁棺的上空,看着那滴黑血滑落下来接触到铁棺,这个神秘的棺板就像湖面一般平静无声地把血液吸收干净,丝毫没有受到高温和腐蚀的影响。金属的长棺在血液涌入的瞬间就打开了两侧的机关,数不清的利刃闪着寒光滑出侧膛,女人伸出手像是抚摸琴键那般温柔从一片片刃背上拂过,整个铁棺发出轻微的震鸣声。
这个看起来碍事的铁块并不是女人的什么奇怪癖好,而是她随时带在身边的刀具仓库。她的进攻方式豪迈粗暴,完全不在乎自己手中的镰刀是否承受得住,因为她即使断了这一柄还有着这整整一棺的利刃能够代替。
女人缓缓抽出了其中的一片刀刃,在刃身上抹上了她的血。刀片在碰到血液后剧烈地震颤起来,甚至女人松开了手它仍浮在空中不停地抖动,黑铁的刃身一点点地染上了赤红并开始延长弯曲,刀刃的末端也延伸形成了长长的刀柄。铁棺上的锁链也开始震颤,与漂浮起来的刀刃仿佛有着磁力一样相互靠近吸引,最终连结在了一起。
女人抓住了镰刀的刀柄,扭头看向了吴络羽,吴络羽整个人都警惕起来。
“有受伤吗?”她淡淡地问。
吴络羽呆在原地,他没有想到女人要说的是这个。
“你刚刚就差没把我砍成两半了,你还问我有没有受伤?”吴络羽内心千万草泥马奔腾,实在没忍住就喊了出来。
女人顿了顿,低下了头,“对不起。”
吴络羽又呆住了,他也没有想到女人居然会为此道歉。
“爱说要完整的你,我不想让爱失望,至少这次。”女人手中的镰刀垂了下去,她的声音低了些,“我可以不伤害你,只要你愿意跟我走。”
吴络羽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压根就不懂人的喜怒哀乐,别人在她面前表现出害怕惊慌她都不在乎,她不知道那些表情那些举动意味着什么,她与人相处时就好像在面对一堵堵石墙,在这所密室中她只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她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冷漠,不是因为她性格如此,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学不会看懂别人的表情也意味着她不能很好地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会对别人有什么样的影响。
“你口中的爱,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找我?”吴络羽不指望女人能回答他,他只是希望多拖延一些时间。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转过身子,面向了吴络羽。
“好麻烦......”她轻声说。
“哈?”吴络羽有种不祥的预感。
视野里瞬间布满了银白的光带,这些光带从女人的手中延伸过来穿过自己的胸膛,[瞬思]在警告他!
吴络羽下意识地腾空而起,赤色的镰刀几乎是同时飞窜了出去,直直地切向了吴络羽原本站的地方。女人伸出手,镰刀回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她抬头看着浮在空中的吴络羽,没有说话。
这个女人的心理跟个孩子一样,还没说两句就已经忍不住了,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样下去除非乖乖地跟她走,不然根本没有交流的可能性。吴络羽想要从她口中套出话希望渺茫,更不用说这个女人可能根本不知道爱的真实目的。
女人体表的骨头叮咚地作响起来,双翼在她的身后缓缓地展开,骨膜相互摩挲着错离,她怀抱着镰刀,背对着血红的暮日,光影在女人的身形间剥离,她宛如末日中降临的天使,屠戮罪恶。
“爱会原谅我的。”她低声说。
翼膜将气流鼓动起来,风的流向变了。
空气撕裂,耳膜几乎要被震碎,女人在吴络羽的视线中化作了虚影,他只能看见一道红色的闪光,和扑面而来的杀意。
气旋从吴络羽的面前升起,刀尖在将要刺到他胸口的时候被偏移了出去,气旋和刀刃碰撞,冲击力传遍了吴络羽的全身,他的视线和头颅都在震颤。
可女人的猛攻还没有结束,这一刀偏了紧接着就是下一刀,完全不给吴络羽喘息的机会。
这快速而猛烈的节奏让吴络羽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再次凝聚出之前那样更大规模的漩涡和风暴,用紧贴着身体的气流将刀刃拨开已经是他现在所能做到的极限。
何况这仍不算完美地避开了攻击,女人的每一刀都有着仿佛千钧一般的沉重力量,吴络羽每接下一刀就有着被击飞出去失去平衡的风险,他在用另一股气流从身后推着自己,现在他就像是被自己创造的两面墙壁紧紧地夹在中间。
外面的每一次敲打都在对他的肋骨和体内间接地进行打击,这样下去吴络羽迟早会因为内脏破碎而撑不住。
女人就像是看出了这点一样,快速而精准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每刀的落点没有一丝一毫地偏差,她在加大吴络羽调动气流的压力,她的刀子最终会刺进吴络羽的身体。
可女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她挥出去的镰刀越来越难收回来,每一刀的质感都在变得柔和,逐渐失去了刚开始时僵硬的碰撞感,气流里流淌的能量澎湃。
这个看上去对自己能力还生疏的少年似乎正在女人的刀下慢慢地领悟启迪了,他就像突然找回了丢失已久的剑盾,在突如其来的厮杀中回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到底是如何使用它们的。
如果说之前的吴络羽是在利用风势,现在的吴络羽已经开始学会了自己创造风势,缠绕在他身边的气流在不断地增多,一缕接着一缕地卷裹起来。
女人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将浑身的力凝聚在下一刀里,她有信心一举破开吴络羽的防御。
赤红色的镰刃高举过顶,白骨的双翼震颤,刃身划破了风声,女人劈了下去。
可她的这一刀被停在了半空。
是一只手捏住了弯曲的刀刃,仅仅是一只手。
女人眼前的吴络羽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原本银白的瞳眸染上了纯净的天蓝,亮蓝色的光点在瞳底炽烈地燃烧,他的全身都向四周宣泄着狂风,整个草坡都伏倒在他的风阵中。
他抓住刀刃的手被气流裹缠,光线都在剧烈流动的气体间扭曲了,风层呈现出浑浊的荧光。
女人抽不回刀了,它就像是被镶嵌在钢铁中一样牢固,无论女人怎么使劲也纹丝不动。
这就是吴络羽能力的真正形态,一直沉睡的狮子在女人的紧逼下被唤醒了。
吴络羽从未有过现在的体验,经络里阻塞能量的障碍全部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像是汪洋大海那样不再受限制,天地间流动的每一阵风都紧随着他的意志,可他对这一切并不陌生,他似乎早就经历过同样的事情,但他依然记不清有关于此的任何细节。
“我之前答应过米洛不会用这个能力,现在看来要食言了。”
女人的声音把失神的吴络羽拉了回来。
当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女人的脸上时,那双猩红的眼睛正变得黯淡,瞳孔消融在黑暗中,血一样的暗红色液体从她的眼角顺着骨罩的缝隙流了出来,苍苍白骨上印上了两道血红色的泪痕。镰刀的刀柄骤然扭曲蜿蜒,数不清的尖刺暴起洞穿了女人抓住刀柄的手,被吴络羽握住的刃身表面溢出了血珠。
灼烧的炽热感正一点点从刀刃上传遍整个风圈,吴络羽只感觉自己的手心突然有了一阵钻心的刺痛,不经意间他松开了手,镰刀终于从他手中挣脱出来。红色的刀刃在空中划出血红的弧迹,但令吴络羽惊讶的是,那道留到空中的轨迹竟然没有消失,这诡异的景象让吴络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是血,女人的血,这种灼热的液体被洒在了空气中,然后就凝滞在了那里,就像是画布上的墨汁,气流不管怎么样冲刷都无法将其洗去。
镰刃在女人手中旋转,血痕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她的身边,猩红的莲朵纷纷坠落,她静谧地沐浴在花瓣里,森森骨翼拢合。
那是红莲绽放前的序幕,一切都宁静美好。
当那骨翼陡然张弛时,红焰与莲叶共舞着,刃尖流过圆弧的光华,她跃起挥刀时,血墨泼洒。
这柄镰刀不再是劈砍的利刃,现在的它更像是女人手中的画笔,在这肉眼能看见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她可以着墨的地方,她的绘卷没有桎梏随心所欲,恶魔的液滴沾在血红色的空气里,她就将要把吴络羽囊进她的作品里,用她手中的这只红墨之笔。
吴络羽没有后退,他迎了上去,卷携着浑身的气流。
这些气流围绕着他高速地飞驰,风层的表面泛出了淡淡的莹蓝色光辉,汹涌的能量已经浓郁到阻断光线的反射,它们现在就像是数不清的利刃钢刀,环绕在吴络羽的身边飞速运转。
红蓝两道残影相融于低空,气浪先是震荡开来,然后又被冲击撕得粉碎,几公里内的大气都被搅乱,草地被连根拔起,尘土涌入了风暴中,高架桥的路面上浮现出裂纹。
耳边听不见声音,一切都好像停顿了下来,世界冻结。
血华流溢繁絮飞舞,宛若殷红穹顶之下的绝景。
风声回来了,蜂鸣打破了宁静,女人与吴络羽分离,消失,随即是又一次碰撞。
他们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化作虚影,于血莲和风雾之间交锋无数次,刃芒和骨羽相错在一起,赤青的光在刹那间闪灭数次。
女人在五分钟前绝不会想到吴络羽能和现在这个状态下的自己相抗衡,这个被爱所相中的少年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甚至就在这短短的几次交手里他对能量的掌控力仍在飞速地增强。可顺着她镰刃撇出的血絮并不是装饰,那些血液落到气流上时,难以估量的高温正在把热量源源不断送进风层的包围圈中,吴络羽不仅要追上女人的速度,同时还要忍受不断上升的气温。
不过这些对此时的吴络羽都已经不算困境了,他运转起能量愈加轻松,他在享受耳边的风声和眼前的战斗,女人一瞬里劈砍几乎数百次,而他可以毫无压力地全部接下来,[瞬思]带给他的庞大信息不再是负担,现在他的肉体能赶上他所想到的一切行动。
第无数次的交锋,刃与风光影交错,然而每一次的交锋女人都能感觉到风层里蕴藏的能量变得更强,吴络羽像是个没有上限的无底洞,这样下去他的力量迟早会超过守护者。女人不能理解吴络羽近乎无限的成长究竟是怎么来的,可她如果再不把全部的实力拿出来别说把吴络羽强行带走可能会被这个还在变强的怪物直接碾死。
女人拉开了距离,不再冲上前,她伸出手放在镰刃上,她要切出更大的伤口将更多的血浸入刀里。
可一切都太晚了。
那道莹蓝色的光如飞速的箭矢一般闪烁而来,剧烈的风暴随后降临,她手中的镰刀已经失去了形体,扑面刺来的气流把面罩击得粉碎,白骨的胸铠在狂风中被拆卸下来,背后的双翼骨鳞纷纷剥落,浑身裸露的肌肤被切割出数不清的伤口。
这只是一瞬间,吴络羽已经出现在了女人的眼前,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距离。
在风的湍流中,女人只能看到吴络羽那闪耀着蓝色光辉的刺眼双瞳,他体内的能量如天穹星河般无垠广阔。
女人愣住了,她甚至忘了要躲开。
她曾感受过同样的威压,就在五年前的夜晚里,那个宛若暴君一样的男人毁掉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对于暴君来说,他所做的即是正义,他是为了清洗而屠戮,那些家破人亡失去了居所的孩子不过是时代下的牺牲品。
现在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如同命运一样,她终究没有从那时的噩梦里逃脱出来。
可是充斥着耳窝的风声忽地消逝了,吴络羽眼中的光芒在黯淡,风暴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浪潮一样庞然汹涌的能量转瞬就烟消云散。眼前的这个少年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四肢僵直起来,他的额间浮现出了紫色奇诡花纹,花纹开始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如藤蔓一样生长,一直爬到脖颈最终扩散到全身。
“这是......诅咒?”女人木然地自语着,“为什么?”
吴络羽原本淡蓝的眼睛里混入了一缕浑浊的紫色,他渐渐地合上了无神的双眼,失去了力气的身体开始向下坠。
女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抱在了怀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在她并没有破坏和爱的约定。女人回头,空气里到处都是蜿蜒婉转的血絮和点缀在其间的朵朵红莲,她又转身看向天边,暮阳还未落下,天穹的尽头仍染着深深的红色,那是她布下的领域。[染泣],这就是她极息模式的名字,她的血可以沾附在这个领域的任意空间中,这也是她能将自己的血像墨水一样泼洒出去的原因。
似乎是结束了,她心里这么想着。
就在女人即将要展翅离开这里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强烈杀意。
那是她熟悉的气息,也是她现在最想避开的气息。
女人的吐息化作了白雾,空气正变得冰冷,她忍不住地打颤,寒霜和冰雾正弥漫在四周。
只不过稍微挪了下视线,那阵浓郁的杀气就已经逼近到了面前。
不止是杀意,还有的是难以扑灭的愤怒。
她可以看到那双瞳眸中破碎的冰层。
下一秒,她就像是被撕碎的纸那样喷洒着鲜血从天空中坠落了下去。
那些气流怎么也无法冲洗掉的血絮和红莲此刻已经被冰霜攀满,寒色转瞬间就遍布了整个领域。
赤色的天穹出现了裂纹,明亮的光从缝隙里流泻进来。
那个纤细的身影手握着锋利的冰棱从迷雾的那一头缓缓地走了过来,她的冰蓝长发在雪晶里飘扬,从头顶洒下的光笼罩着她,冰色的眼眸里神色寒冷。
林凌,又或是伊露尔,她是极息之灵间的传说,这个无法用常理去形容的存在此刻就站在那里。
失去了意识的吴络羽已经落到了林凌的手中,她把吴络羽从女人那里夺了下来。
“又是熟悉的面孔啊......”林凌偏过头,望向捂着残破右翼瑟瑟发抖的女人,目光冰寒,“肖浔玥,还是该叫你莉瑟斯呢?”
女人没有说话,她巨大的肉翼也被林凌砍断,浑身都沾满了滚动着浓烟的血液,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神色痛苦。
“你的弟弟前几天才袭击了我们,现在又轮到你了吗?”林凌的声音在颤抖,她明显在强忍着怒意,“既然决心要这么做了,我想你应该也早就准备好会面对我吧?还是说你指望可以在我赶来之前把这小子带走?”
这个叫莉瑟斯的女人仍没有回答,她低下了头,渐渐褪去暗红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身后的肉翼也逐渐缩回了后背。过重的伤势让她无法再维持极息之灵的特征,她正一点点地变回普通人的模样,娇小虚弱的她现在看起来更像个孩子。
林凌刚要抬脚向莉瑟斯走去,被她提住领子的吴络羽就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然而当林凌把视线移到吴络羽身上时,她惊诧地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些紫色的纹路就像是缠绕吴络羽全身的藤蔓,细小的分支把皮肤下的血管都暴露了出来,淡淡的紫色光芒流淌在纹路间。
林凌抢下吴络羽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状态,她单纯地以为吴络羽只是在莉瑟斯的攻击下昏迷过去了而已。
“诅咒?怎么会.......”林凌慌了神,“居然已经这么严重了......”
林凌昨天刚立下誓言说要保护吴络羽,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意料。
“是爱吗?是她干的吗?”林凌朝莉瑟斯厉声地质问。
“爱......从没有来过这里......”莉瑟斯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
不对,不是爱,不是莉瑟斯,不是在场的所有人。
是在更之前的时候。
林凌似乎知道了答案,她不禁地打了个寒颤。
她其实早就应该想到。
那个人的名字是埃克斯特。
这个男人在那天掐住了吴络羽的脖子,在吴络羽昏迷过去之后就消失了踪影,他没有那么简单就放过吴络羽,这些纹路就是那个男人留给吴络羽的饯别礼物。他用屏障把林凌和格萨伊洛挡在战斗之外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诅咒的仪式被干扰,而林凌也从来不知道诅咒的仪式会是那样的不起眼和简单。
因为这个能力纯粹就只存在于传说中。
与[冥想]存在于同一个时代。
极息圣殿地下的石碑上记载着,被形容为嗜人心智与血肉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