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的脸色此时并不好看，她微微偏过头，不去看吴络羽。
“[order]已经开始着手隐瞒事实了。两个人同时没有来上课，老师说他们转学了，学校已经被收买了。”林凌阴着脸，语气低沉，“两人的父母那里大概也是封口费和威胁之类的手段，非常低调地向公安报了失踪，但他们什么也不会找到的，因为所有的证据都被[order]清理了。”
“干净利落，同时也是群混账。”吴络羽低声评价。
“对不起......”林凌声音微弱。
“这是夏戈的错吧，不是吗？”吴络羽打断了林凌，这样反问起来。
林凌噎住了，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在迟疑，她没法把所有的责任推卸给夏戈。
林凌是故意没救陆翔离的，但这似乎并不出于她的本意，吴络羽不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而且也没有必要去知道。
吴络羽叹了口气，他换了个话题：“诅咒还在我的身上，我会死吗？”
林凌怔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吴络羽。
吴络羽的眼神镇定地吓人。
“你现在已经摆脱危险了。”林凌又一次缓缓挪开了目光。
“诅咒发作后的第一次沉眠，如果那个人没有苏醒过来，那他就会永远失去思想和心跳，显然你已经越过这个阶段了。”林凌随后又轻声地说，“但诅咒的纹路会一直刻在你的身上，一旦触发了条件诅咒就会重新发作。”
“触发条件？”吴络羽不解。
“你没有发现吗？让我来告诉你吧。”时隔一天，林凌又坐在了床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她托着侧脸望着窗外，“对于你来说，如果你执意要使用你新获得的那个极息模式，诅咒就会归来。”
吴络羽傻了。
他没有告诉林凌自己这个新得到的能力，林凌也压根没亲眼见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林凌轻轻叹气，眼神里流溢着无奈，“当时把你和苏沫雨从废墟里挖出来，我就在旁边看着，周围那些残岩上的划痕只有一个极息模式可以做到，那就是[风涌]。”
这也是吴络羽第一次知道那个能力的名字，更是才知道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觉醒新能力了，可到底是为什么呢？新的极息模式是可以随意获得的吗？就算是真的，总要有个原因和契机吧？那为什么又偏偏是[风涌]而不是别的什么极息模式？
“那我身上的诅咒又是怎么来的？”吴络羽又问。
林凌顿了一下，她抿了抿嘴，似乎不太想告诉吴络羽的样子。
吴络羽只是看着林凌，也不追问。
“埃克斯特。”犹豫了很久，她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在提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吴络羽就明白了，他记起来在那个男人手中陷入昏迷前有着和诅咒相同的令人作呕的阴冷绝望感，或许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进行了诅咒的仪式。
可即使是知道了这些也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诅咒触发的条件是刚刚苏醒的[风涌]。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去一次极息圣殿看看你的极息模式，那块石板是不会出错的。”林凌也皱着眉，看来她同样有着很多疑惑，“在你和埃克斯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极息模式确确实实只有[瞬思]一个，除非传说遗漏了什么，[瞬思]说不定其实和[风涌]是同一个极息模式......”
“不是的，这两个极息模式完全就不是一种运作方式。”这种事恐怕只有亲身经历的吴络羽最有话语权。
[瞬思]从他出生起就一直伴随着他，那些能量是如何在自己体内流动的他再清楚不过，而[风涌]就像是突然闯进房间的外来客，与[瞬思]风格迥异，只不过吴络羽很快就熟悉了它所以才不断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可是你要明白是经络的形状造就了极息模式，而不是极息模式迁就经络，你能使用这个能力说明你生来如此，除非你体内的经络血管心脏的排布拼接被全部打断再重组。”林凌不是不想相信吴络羽，她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林凌抬头看向吴络羽抓耳挠腮的疑惑表现，那怎么也不像是骗人，他是真的一无所知。如果他们俩都没错，那[风涌]如何出现在吴络羽身上就是一个终极的未解之谜。
因为这是一个死结。
有什么在林凌理解之外的事情发生在了吴络羽身上，连他本人都不得而知。
“等等，如果照你这么说那只要破坏一个极息之灵的经络和穴位，那他不就废了吗？”吴络羽记得林凌说他曾经受到过很大的伤，不过他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完全自愈了，自己的极息模式改变说不定跟这个会有关系。
“如果经络能形成闭环能量会更强，但四肢残缺的人并不会完全失去力量，要让身体里关键的几个穴位停止工作顺序和精度都不能出错。有这个技巧的在这个时代只有[order]过去那个组织秘银，那个暗杀组织就是训练原本极息模式并不强势的人让他们掌握与极息之灵对抗的方法，组织存在的时候这些都是机密，技巧也绝对不会外传。”林凌右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现在那个组织已经没了，有些秘密也公开了，如果它的创立者夏斯先生没有自己偷学的话那这个技巧应该是已经确认失传了。”
“秘银？不就是苏滢之前待的那个组织吗？”吴络羽总感觉耳熟，“那苏滢......”
“没错，她之前就是学那个的，可惜她没学会，所以之后每次执行任务多半是另一个人格帮她杀出的血路。”
“不愧是她。”吴络羽扶额。
“总之你还是暂时放弃用[风涌]吧，关于诅咒还有太多事情我们不了解，这次是你运气好，万一下次出了什么事就都完了。”林凌低下头，她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说，“我会帮你找找办法的，有可能治好诅咒也说不定。”
吴络羽看着林凌，她皱着眉头，两只腿好像无处安放那样时不时变一个姿势，摆在桌上的手不停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能看到这样不淡定的林凌对吴络羽倒是件稀奇事，他以为这个女孩无论遇到什么都会保持冷静，即使谈论起世界末日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坐立不安过，刚才谈起埃克斯特的名字她也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林凌是在意他的感受？
虽然这么想有点自我意识过剩，但是吴络羽找不到别的说法来解释林凌到现在为止这些奇怪的举止。那么问题又来了，林凌有什么理由这么担心他还要照顾他的感受呢？
“先不说那些，能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吴络羽不想再去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他赶紧找出一个话题打破这个尴尬的境地。
林凌终于停下了她那些躁动不安的行为，重新和吴络羽对上了目光。
“攻击你的是毗奈耶的人。”她淡淡地说。
吴络羽大概也能猜到了，因为那个女人提到了“爱”这个名字。
“毗奈耶为了有机会把你我分开把我们的行踪匿名发送给了夏戈，夏戈知道消息后一定会考虑把东西通通运走，所以我想让你先上车，然后我再尽快赶来，只是我没想到他们袭击的这么快。”林凌接下来说的这些，吴络羽只知道其中的一部分。
“你是知道毗奈耶会来攻击我的，你昨天在电话里没说啊，你只让我尽快摸进货车里。”在林凌给吴络羽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前往小区路上了，他亲眼看着夏戈的货车从门外开进来。
“是‘贪’发给夏戈的消息，也是‘贪’目睹了我清理夏戈安排的人，当时我和你都在‘贪’的监视范围里，我只能装作中计的样子了，对不起，让你陷入危险了，都是我的错。”林凌双手摆在膝盖上，弯腰低头向吴络羽道歉。
“我不是在意这个，我只是......”吴络羽发现自己刚才的语气的确有责备的意思在里面。
林凌抬头，眼睛眨了眨盯着吴络羽，她似乎在等着吴络羽说下去。
“算了，没什么。”吴络羽顿时泄了气。
林凌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原本吴络羽心中那个冷漠的冰霜美人形象在一点点崩塌，吴络羽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所以，那个女人，她是谁？”他还是选择继续刚才的对话。
“肖浔玥，她是毗奈耶的‘痴’，极息世界的名字是莉瑟斯，她也是凯里恩的姐姐。”林凌说。
“我记得凯里恩很仇视毗奈耶来着，他姐姐怎么会在那里？”吴络羽不至于忘记四天前第一次见到凯里恩提起爱时咬牙切齿的样子。
“嗯，他们姐弟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他们家原本是很有势力的老派极息家族，我认识他们的母亲，她死在了五年前的[order]的清洗中。”林凌缓缓地说，她这些平淡的词句里是刀光血海和一个家庭的破裂，他们和苏滢的经历一样，都是那场“清洗”的受害者，只是他们和苏滢不同的是没有被[order]收养。
“具体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传闻说毗奈耶和这件事有关系，这也许就是凯里恩那么痛恨爱的原因。”林凌又说，“至于莉瑟斯，她失踪了两年后突然就成了毗奈耶的一员，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就更搞不清了。”
吴络羽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被子，也许姐弟两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人，但他们的立场决定了他们就是敌人。
“那么那个黑色的像烟雾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吴络羽又想起了那对从阴影中燃起的红色双眼，还有那只手掐住咽喉时的阴森寒冷，“他为什么找上我？他也是毗奈耶的？”
林凌愣了一下。
“怎么了？”吴络羽疑惑。
“你提醒了我，我之前差点都忘了这一层。”林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啥？”吴络羽更加疑惑。
“那家伙是[world]的古莫拉尔，第四分队的分队长。”林凌说，“他在前往你那里的时候提到了爱，他显然是冲着爱才想要杀你。”
“怎么谁和爱都有仇，我也太难了吧？”吴络羽傻了。
“还记得我说过[world]曾经和毗奈耶合作过吗？”林凌问。
吴络羽点头。
十年前，[order]与[world]在极息圣殿前的那一场大战，爱却出现在了战场，如果不是爱的搅局，格萨伊洛也不至于背上罪人的名声。
“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经破裂了，那破裂的原因是什么？也许那就是毗奈耶几十年行动的逻辑和目的。”林凌若有所思地低声说。
吴络羽理解林凌的意思了，这也许确实是一个重大发现，但更令吴络羽在意的是，昨天明明只是打算偷个东西走人的小行动，最后居然变成了这么多势力参局的大混战。看来[瞬思]确实已经变成了风暴眼，各种各样的人都在往这个城市聚拢。林凌的判断没有错，他们的确要在局面变得更混乱之前找到格亚，不然再往后拖到处都是敌人就会举步维艰。
“对了！我记得我在那辆车里找到了一块表，那块表呢？”吴络羽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蹦起来在自己身上四处搜。然而他穿着的睡衣连个口袋都没有，那块表并不在他身上。
“老实坐下，在我这里。”林凌一下把吴络羽按回被子里，然后从包里取出一个密封袋，那块破旧的怀表就在里面。
吴络羽看到表就冷静了，扑腾的腿也安稳下来。
“还有，为了鉴定，我也把你的那块也拿走了，抱歉。”林凌另一只手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几乎一样的表。
现在这两块表同时摆在了吴络羽的面前，吴络羽也不得不相信这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发现了关键的线索。
既然林凌想到了要去鉴定，她应该也和吴络羽的思路撞到一块去了。
“结果呢？”吴络羽急切地问。
“说实话，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了，除了你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林凌空咽了一下，“两块表有着一样的伤痕，甚至可以完全吻合，而且不仅如此，格亚的这块表还有着后来留下的额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