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抓，只抓到几根头发丝。
基本上可以确定，我身上还有那种丝状的虫子。
我在医院看望章回的时候，看到几条丝状虫子从嘴巴里爬出来，爬到头发里，然后又从头发里钻出来爬到耳朵里，最后从耳朵里爬出来钻到嘴巴里。
反正都是在这三个地方打转。
如果丝状的虫子伪装成头发一动不动，那还真是难以分辨。
而耳朵几乎直通大脑。
所以……丝状虫子能够控制人的大脑，影响人的思维？
在一般情况下，我绝对不会想着去自杀！
可是在这虫子的影响下，我居然差点从天台纵身一跃。
我深呼吸一口气，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尽量不抬头看。
可是越往下走，越觉得呼吸困难，越想往高处爬。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这是人的本能。
可是我不能往上爬，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我做着剧烈的心里挣扎，终于缓缓来到麻将馆。
老崔不在一楼大厅。
他常坐的躺椅没有他的身影，倒是蹲着那只大橘猫。
大橘猫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对，是我的救命恩猫。
我随口问：“猫哥，老崔呢？”
大橘猫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来，挤一挤。”
我半个屁股坐上去，跟大橘猫共享一把躺椅。
一楼大厅的生意马马虎虎。
我盯着他们，免得又出现章回一类的人物。
可是我担心我控制不住自己，跟章回一样去咬人。
我看了看大橘猫，问：“猫哥，你能帮我抓虫子么？”
大橘猫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我自讨没趣，仔细回想着昨晚的事情，想着想着就大汗淋漓。
如果不是老崔，我就摔死了。
继而想到章回、春哥和毛叔叔。
毛叔叔从十楼高的急诊大厅跳下来，绝无生还的可能。
我们的自杀行为都是丝状虫子控制的么？
如果是的话，它为什么让我们自杀？
等了许久，老崔终于进来了。
他拿着手机，跟一个美女视频，激情似火！
这老头子，魅力非凡啊。
我自觉站起来。
“拜拜了您呐，明天恭候大驾！”老崔坐了上去。
“老板，又是跟哪个富婆逗乐子呢？”我打趣问道。
“一个客人，好些天没来店里打牌了，赶紧联络联络感情。咦，今天不去上班么？”老崔问道。
“不敢上班啊，怕一不小心爬到顶楼来个自由落体。”我叹道。
“你这小伙子，浑身的精力太多，无处释放啊？”老崔说。
“救命啊老板！我不想稀里糊涂地跳楼。”
老崔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说：“我看啊，你最近的心思都太极端了。极端的情绪让人冲动。不管是极端的高兴，还是极端的伤心，都会让人不理智。”
“那咋办啊？我控制不了情绪，都是情绪控制我。”
“去二楼待一段时间。二楼能够吸收你这些极端情绪。”
哎呀？可以去二楼了？
那这场楼跳得值。
于是我真挚地对老崔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司机。昨晚又是你救了我。”
老崔摆摆手说：“不是我救了你，是你家白姐救了你。她跟我打电话，说你发疯了，让我过来看看。”
我想起白姐，又是一团无明业火烧了起来。
我愤愤不平，说：“昨天就是白姐刺激我，恶语伤人六月寒。我才想要去跳楼。”
老崔说：“你家白姐又没刺激你，她一直在关心你。是你脑子里产生的幻觉，把她的好话误解了。她说你吃饭了没，你理解成了你吃屎了没。”
这话有道理。
仔细想来，白姐不像是尖酸刻薄的人。
“好像也是。白姐那么温柔，不会说这些伤人的话，跟刀子似的。唉，肯定是那些虫子捣的鬼。”我叹道。
“什么虫子？”老崔问。
我便把丝状的寄生虫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我感觉嘴巴里耳朵里和头发里都痒痒的。
那玩意儿又出来作祟了！
靠！
“这种虫子啊，我好像有所耳闻。”老崔抱着大橘猫说。
“啊？究竟是什么虫子？”我连忙问。
老崔果然博闻强识，什么都知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自缢虫？”老崔问。
“没有。”我摇摇头。
在老崔面前可不能不懂装懂。
“有本书叫《夜航船》，好像是清朝人写的，这本书里记载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包括天文地理八卦传闻，也有很多聊斋似的故事，以及山海经那种稀奇古怪的生物。其中有一种虫子叫自缢虫。顾名思义，就是自缢上吊的虫子。《夜航船》记载，汉光武六年，山阴有小虫千万，皆类人形，明日皆悬于树枝，自缢死之。就是说，有很多长得像人的小虫子，在树上上吊死了。”老崔说。
“我去，几千万只虫子一起自杀，何其悲壮。”我说。
其实我想起了《唐伯虎点秋香》里唐伯虎八个老婆一起上吊的名场面。
“据说这种自缢虫真的存在，而且能寄生在人的身体里。它能产生一种力量，引导你去自杀。”老崔说。
“真吓人……但是我们没有去上吊啊？我们只是跳楼……不对，不管是上吊还是跳楼，都得来到高一点的地方才行。自缢虫在树上的高度，就相当于我们人类在楼顶的高度。真的有自缢虫么？”我请教道。
“不晓得呢。反正我没见过。或许只是传说。我虽然不知道自缢虫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可以确定你最近的情绪起伏太激烈。二楼能够抑制你的情绪。去二楼待几天再说吧。”
我望向二楼。
楼道间光线晦暗。
我感觉自缢虫的躁动瞬间平息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