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回身”一剑,不可谓不强,“圆融寂灭”神通,更是顶级神通,然而祂当真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绝对不能让他跑了!”明德先生大喝一声,祭出本源,竟想与魔祖法相同归于尽。
“莫急。”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陈述的胸口传来一阵灼热,只是一瞬间,这灼烧之感便立刻消散了去,也在这同时,他额头上窜出一条黑线。
陈述与宋明德,还有场外的曹子意都曾听过这道声音。
陈述皱着眉,一时想不起。
明德先生面色凝重道:“扶风老祖,白扶风。”
这一缕黑线化成人形,披头散发似厉鬼,面如冠玉郎俊生,一身白袍若锦绣,却是冰丝蚕甲护身魂。
白扶风笑道:“白业所谋,为白氏一族,我虽明知是错,却终究没能狠下心来阻止。”
“魔染人间八百年,其实我喜闻乐见,但是,这种事情,绝不能因我白氏一族而起。”
话音未落,黑咒如龙蛇,翻滚似浪潮,然后黑咒成万古。
万古悲尘。
这一今时所悟,奔袭魔祖法相。
这一道咒术给在场众人的感觉,仿佛天崩地裂,似洪荒坍塌,又如鸿蒙初辟。
甚至从未认真的魔祖法相,也在此刻主动退避三舍。
“我风评不算太好,算半个罪人,但是这事一发,我却是要成千古罪人了。”
“虽然我不在乎那些虚名,但是孔铎教我一招,这个恩情,临走前我还是要做些报答。”
“这一招,叫‘时代’。”
白扶风在田猎镇消散时,并未就此死去,因为他的复生,是白业与魔祖的手段,与其说是复生,倒不如说是一种另类的魔染,这个扶风老祖,并不是真实的,可以说他是一个旧时代的投影,从白业的幻想中走出,再由魔祖做布置,从一种虚幻走向另一种真实。
所以他这个旧时代的残羽,被孔铎洞穿一切真实的一拳击败。
但是他已然与魔祖同源,魔祖不死,他亦难灭。始终未曾解封的“天”字魄,便出自他的手笔。
这一切,孔铎都知晓,却要装作不知晓。
尸狗、天魂也知晓,包括现在白扶风的临阵反戈,亦然在魔祖谋划之内。
狐面菩萨,是兰若山的“人”字魄吞去子岁娘亲这位大能的结合体,而岳复道的出现,是“地”字魄已修养结束,虽然书院曾竭力镇压他体内残魄,可这连孔铎都奈何不了的魔祖,岂是这些学子所能压制?
白扶风是“天”字魄。
这奔涌的咒术龙蛇停了,万古悲尘,万古归尘,任其内再恐怖的气息波动,也在这一刻散去,这可能击杀魔祖法相的一击也随着波动的停息而就此终结。
像是时代的车轮,卡在一块顽固石头上,而眼前只有这一条路,不能向前,也不能退后。
至此,任何时代都将终结。
因为从这一刻起,天、地、人,三残魄归一。
尸狗降临。
但是这巨大的魔祖法相,只是向身后远远地望了一眼,纵然他已是完整的尸狗魄,却还是对竹林中的战斗心有余悸。
祂真的不能再做停留了。
可是这群蝼蚁,竟然敢阻拦祂。
白帝禁制为明境,故此在场众人修为如何强大,在此刻炁气却只有明境的那么一点,一道天品术法,便足以将他们掏空。
可是尸狗,魔气却用之不竭。
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死死地压在众人心头。
“绝对不能让他走。”宋明德嘶吼。
七色焚风终于被众先生合力抵散去。
纵使城外有三十万天声大军,纵使天声副将谷生已达登神第十一境修为,可是尸狗一旦出逃,任何人也难以寻到其踪迹,到那时,只怕是魔祖复生,再度魔染人间。
宋明德突然有些后悔,为何当初不像孔师一样,抛下一切,只为修行,若是如此,想来自己已是大儒,若有大儒修为加身,现在的结果会不会好一些?
体型壮硕的丘行谦,上身衣物已燃成灰烬,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肉,他本来有些暗淡的眸中,突然放出光,因为他感受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丘湛!
丘行谦在一处荒山捡回来丘湛时,他只是如此小小的一个娃娃,却早已习惯了看别人脸色,在夹缝中求生。
丘行谦一生无子,把丘湛当亲儿子对待。其实他体型本来并不是这般壮硕,毕竟是儒生,讲究个温文尔雅,可是现在他穿上儒衫时,几乎要把儒衫撑的爆开。是她的离去,让他此生充满悲哀,所幸还有书院,所幸还有这群学子,所幸还有丘湛。
他是书院里公认的最勤奋的先生,他向书院申请的课最多,每天上完课已是黄昏,他在黄昏下奔跑,举石锁,弯弓射箭,他只是挥汗如雨,将所有悲伤迷惘全放在锻炼中,让它们随着汗水的泼洒,从他身上流走。
似乎只有这样,难过和不舒服,才能离他远一点。
丘湛陪在他身边,从清晨到午后,他上课,他认真学习,从傍晚到深夜,夏天他举石锁,挥洒着汗水,丘湛手里捧着书简,给他轻轻摇着蒲扇,冬天他舞起大刀,丘湛拾来柴火,点起篝火,火星飞溅,像是飞逝杂乱的时光,但他手里还是捧着书简。
日复一日年复年。
丘湛长的真快,十四岁的年纪,已经有他肩膀高了,修为跟个头比起来,更是突飞猛进,十四岁的四象境,堪称紫阳书院有史以来的第一名。
他修为极高,却挨揍最多,活脱一个受气包。
丘行谦最开始不是很在意,觉得小孩子嘛,打打闹闹很正常,可是哪有天天挨揍的?
他在下课之后,偷偷来到丘湛的课堂,听见他们围着丘湛,一声声地叫骂着:“你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等一系列侮辱人的脏话。
丘行谦很惊讶,他不敢相信这些恶毒的话,竟能从十四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
他们的教育,难道都教到狗身上去了?
丘湛却只是无所谓地干笑,任由他们侮辱,打骂。
丘行谦差点宰了那些个小崽子。
他问道:“你这般欺负你,你怎么不反抗?”
丘湛说道:“书上说,以德报怨。”
丘行谦摇摇头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他知道丘湛最爱读书,断然不会断章取义,他这么讲,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可是你让我担心了好久。
“我他妈以为你真死了。”丘行谦几乎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