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需要我们做什么请尽管说……但是,但是我们出不了这兰若山,还请恩人多包涵……”
它们之间最老的那只鬼低着头说道。
似乎不能帮上恩人的忙,让他很是羞愧。
陈述也不扭捏,从怀里掏出灵药舆图展开给众鬼说道:“请大家帮我在山中寻此灵药。”
“小事儿,包在我们身上!”
老鬼一见是这样一件小事,便风风火火地指挥起大家。
陈述收起伞,冲着众鬼拱手行礼,拜谢道:“多谢大家了,如今小子身无长物,来日必将重礼答谢。”
“恩人说笑了,我们一群小鬼儿而已,在这山中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到恩人已是荣幸。”老鬼还礼后,突然想起一事,便告知恩人道,“对了,恩人,山顶前些日子忽地生出了一座寺庙,你若是还想往山上走,定要千万小心。”
陈述听见这寺庙二字,游方郎中对他说过的话仿佛再次响起在耳边。
“兰若寺中或许有答案。”
孔铎先生也曾指着他胸口印着的兰若山舆图说过——珠玉在前。
兰若寺!
“多谢您告知!”
陈述再次行礼后,便快步向山顶行去。
本来他想着有众鬼帮自己寻找,能省一分力,毕竟他也不算太勤快的人,可兰若寺的出现,让他更多地瞧见了几分救治爷爷的希望。兰若寺如此神秘的地方,不可能不存在一些灵丹妙药!万一灵药找不到或是并无疗效,这无疑是多了一分保障。
油纸伞被划破许多,有些雨点趁着缝隙溜进来,偷偷钻进陈述的脖子里。
野坟早就埋过了黑风岗,黑风岗不远便是卧狐岭,翻过这形似卧狐的岭,便到了这百里坟地的尽头——一座孤零零的山君庙。山君庙是新修建的,木漆在几日的连雨下还未能彻底干透。
很难想象这些庞大的工程是在两天内完成的。
陈述对那虎妖没有好感,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痛恨,可是无论如何,田猎镇这些人都是因为它而得以继续存在。
怪不得白业敢派那些人来山上猎虎,原来这也是他计划的一环。
此刻一细想,原来自己当初上山时,是被那些不知情的人当成了诱饵。
虎终究是要“死”的。
陈述进入山君庙,一番祭拜过后,笑道:“咱们大概是两清了。”
抱鬼松是一棵极高极壮的松树,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是这棵松树,不仅风撼不动,雷也从未曾劈落在它身上。
粗壮的树干上有古怪的纹路,尤其最粗壮的那一块突起,活脱一只厉鬼抱在树上,清晰可见的五根锋利如刀般的手指深深地抓进树干中,再往上这鬼脸的纹路是青面獠牙,更是使人一眼就能辨认。
陈述不由得退后两步,远远躲开这棵古怪的松树后,便继续前行。
判官石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跟绘本里的大肚子判官足有八分相似,只是跟先前的抱鬼松比起来,倒是没那么栩栩如生。
在心中做了一番评价,再没走几步便在密林与人高的野草中窥见一面大红墙。
陈述撑着油纸伞,踏过野草丛生。
雨到这里便停了。
参天古木环绕,枝繁叶茂偶有遮盖,红墙金瓦却怎么说也算不得落魄,可这深山古刹偏偏略显凄凉,周遭云雾升腾虽添一番雄伟气象,可门楣褪色,蛛网飘摇,檐下匾额斜挂尘灰朴朴,到头来依旧孤寂。
死了日夜诵经声,丢了暮鼓晨钟。
陈述望着身后的雨幕,十分诧异,转身立在山门前,抬眼一大两小三扇黄铜大门,将要掉下来的破烂鎏金牌匾上写着“兰若寺”三个因为落满灰而变了颜色的烫金大字。
鬼使神差地敲响门。
寻常人想敲响这巨门,恐怕是天方夜谭,但是陈述天生神力,他甚至还要收敛着些,以防将这看上去蛮结实的大门给砸穿。其实他并不觉得这里面会住着人,至于先敲门纯粹是因为礼貌。
可是这门“轰”的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书生,长相甚美的白面书生,陈述第一眼几乎认为他是个漂亮姐姐。
白面书生一瞅见他,眉头一皱,说了句:“快走”,便把门“轰”的一声关上。
劲风拂面,吹起陈述额旁的发。
他满脸疑惑。
门似乎又被关上了……
主人家许是不欢迎,但是陈述却不得不进。
更何况这寺庙里住的怎么也该是和尚,一个书生定然不是主人。对,定然不是主人!说不定是哪里流窜来的恶人把和尚打杀了,自己摇身一变鸠占鹊巢……可转念一想,这里住着的是不是人都很难说。
陈述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怎能以己之思冠于他人?君子欲之,而不必为之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主人家实在不欢迎,便不进这兰若寺。
正犹豫着,门自己开了。
门后是钟鼓楼与天王殿,偌大的院里,草叶一堆一堆地叠了满地。
两颗老松立在天王殿与钟鼓楼的中间。
陈述迟疑在门口。
无人开门。
“人不迎我,佛自迎。”
陈述拎着合上的油纸伞,迈过满身坑洼的门槛,一步踏入其中。
面迎天王殿,左右钟鼓楼。
白面书生从一侧客堂中走出,远远地皱眉看着他,张张嘴,最后还是放任他进来。
中间的黄铜大门叫做空门。
空门不空。
“轰!”
空门闭合。
“咚!咚!咚……”
时至午时,钟响六声。这钟声恰好是在陈述进门之后。钟每敲响一声,陈述便脱一分力。
“晦朔——”
“春秋——”
在脱力的刹那,陈述立即运起道法。
然而这兰若寺内,万法皆空。
于是六声钟响过后,满身修为尽数散去。
陈述懵了。
书生遥遥叹息一声,回到自己的客堂。
应是听到了钟声,左右客堂中零零散散走出几个人,其中一人正看着陈述发愣。
“陈述?”
陈述听见有人叫自己,扫过众人后便循声望去。
“连城哥?”
“嘘!”赵连城一手把连鞘刀抱在怀中,一手食指立在嘴唇前。
“你的!”陈述立即会意,问到一半的话就此打住。
在众人中暴露自己修为尽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幸好,修为虽散,神力犹在。
不知是不是巧合,除去陈述,院子里恰好也站着六个人。
除去赵连城外的五人瞧见是个小孩儿后,便也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陈述走向赵连城,行过天王殿,是真正金瓦红墙的大雄宝殿,虽说金顶有些暗淡,但恢弘之势不减,在其后是四堂四台,二人走进左侧客堂,来到赵连城的房间。
赵连城关上门,率先开口道:“禁制。”
到底不是这一身修为真正地散去,陈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少年刀客继续说道:“进来了,就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