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饭堂,陈述抱着头,慵懒地望着天儿,云朵像是一张地图,三片云连成三座山,山中间有一朵花开的正绚烂。
午休时间将过,学子们擦过陈述的肩膀,奔向课堂。
陈述在飞速闪过的人群中驻足,回头望去,那些争相奔涌来的人,化成了一道道涟漪。
剑宗一行不紧不慢,他们时间的流速似乎与别人不同,书院的师兄师姐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像是追逐着太阳的巨人,似乎只要一直跑下去,太阳就不会下落。
“述哥,你去哪?”陈月喊着。
陈述逆着人群,御剑而起。
“求道。”
“我们也去!”
除去杨修禅只是抬着头,干看着他,其余人纷纷祭出法器。
陈述蓦然一笑道:“你们要寻自己的道!”
话音未落,人潮汹涌,立在飞剑上的少年身影已然不见。
流云广场,紫阳飞舟升起,转眼间已穿过云层。
陈述落在飞舟上,顾显一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陈师弟会来,不然我还真没有把握。”
陈述一伸手,鹧鸪天化成一个发簪落在他手上。他扎起散下的头发,说道:“顾师兄,我重修了。”
顾显一一愣。
陆子安听见这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道:“陈师弟,不是已至仙人境了吗?”
“撞墙了。”陈述苦笑。
“以陈师弟的天资,重修也无妨,只是此次任务可能会有凶险,师弟若无修为傍身……”陆子安还未说完,顾显一便打断道,“哎!来都来了!还带给人往回赶的?”
二人争执了一会儿,最终陆子安实在吵不过他这张,如沉江之水般滔滔不绝的嘴,只得摆手认输,却还不忘向陈述提醒道:“陈师弟,多加小心!”
陈述笑着点点头。
顾显一赶紧把陆子安推进舟舱。
陈述笑罢,看向已成浮光掠影的白帝城,方才顾师兄传音来道:“书院为查正幽丹一事,正要前往溪风镇”。
言下之意便是问他愿不愿意一同前去,陈述想着正好回去看望爷爷,只是此事可能牵扯二伯,爷爷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希望小亮小月不要追来,他实在不想让他们担心,至于旺财这个没良心的……
陈述收回目光,让他去找光头当主人吧。
愁云遮眼,他转过身,背倚栏板。
若二伯真是“拾”去他“灵药”之人,自己该如何是好?
“三师兄怎么走的这么急?”
光头少年落在他身边。
陈述看着他,余光寻觅着旺财的身影,旺财没来,他轻轻摇头,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毕竟他是当师兄的,总不能说自己想家了吧?更不能说自己怀疑二伯与此事有关……
“任务这么急?”杨修禅皱着眉头,努力地猜。
“嗯。”陈述点头,随后目光离开他,转向溪风镇的方向,“对!”
陈述故作老成道:“五师弟怎么来了?”
杨修禅笑道:“四师兄和大师姐都没有修为在身上,我怕在书院里一不小心惹了事儿,没人能保护的了我。”
陈述本是深沉地眺望青山与长天,被他这么一暗暗夸赞,不由得喜上眉梢,却还是对早上那点儿事念念不忘道:“旺财能啊,多请它吃几顿饭就好了。”
“堂堂护宗麒麟犬,当然得守护宗门啊!”杨修禅话音拉的老长。
俩人对视一眼,皆捧腹大笑。
谈话间,溪风镇已经到,紫阳飞舟就近降落在一处平原。
执行本次任务的书院弟子一共十名,大部分是跟陈述一起乘飞舟回书院的那些人,除去勉强算认识的顾显一和陆子安,其余人只是脸熟而已,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飞舟里还有曹门与城主府的人。
曹门来人是“白马将军”曹驰,和曹元庆。
城主府来人,是公孙龙兴,与其父关门弟子——姚光。
陈述眉头不展。
他虽不识得曹驰,却多次见过公孙龙兴,溪风镇这一趟三方同时来人,足以说明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陈述暗自捏捏拳头。希望事态不会往太坏的方向发展。
两排柳树上的尽头,贴着两张流动着金光的“禁行令”,行进集市,空无一人,青石街道上落叶遍地,一片萧条。
陈述皱眉道:“镇里的人呢?”
“镇口被贴了禁行令,他们如今都出不了院门。”顾显一解释道。
“凭什么?”陈述问。
“唉,陈师弟别急,这令昨日才被城主府贴上,正幽丹一事牵扯太广,实在不能疏忽。”
熟悉的包子铺前,落叶在这儿堆了厚厚一叠,怎么看也不像才歇业一天。
恐怕有诈。
陈述拉住顾师兄的衣角,见无人注意,这才小声道:“顾师兄,你确定这线索是你们追查到的吗?”
顾显一看着他,不知所言何意,细细一琢磨,眉头便紧了起来。
这线索,当真是他们查到的吗?如果书院中真有六欲天的教徒,指引他们来这里真是太简单不过了,可是六欲天与正幽丹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是一伙人吗?
就算如此,为何要引导他们来这镇子?
顾显一扫视一眼众人,书院分出大半力量去追杀尸狗,偏偏在此时东域流入正幽丹,追查正幽丹,发现串走在东西两域倒卖正幽丹,来自溪风镇的洪昌信,按照线索前往西域,却恰好遭遇六欲使徒,回到东域又在聚德楼碰见陈述,而陈述的家就算在溪风镇。
这一切,都是在一天之内发生。
太快了,而且太刻意了。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像是操控棋盘上的棋子般,正随心所欲地操控着他们。
那么,这双手的主人是谁?
与他对弈之人又会是谁?
深入溪风镇,风吹动山林,陈述心头也随着这山林摇摆不定。
他们要去的是洪昌信家。对于这些修者来说,洪昌信的家比他的人能开口讲的更多,也更真实。
丰年巷,洪家。
洪家早已家破人亡。
“这家男主人叫洪昌明,他弟弟叫洪昌信,妻子名为郁兰红,从明顺堂领养一子……或是一女,原名陈令,后改为洪令,均已身亡,算上昨日在书院服毒自杀的洪昌信,至此洪家再无生人。”
一名书院弟子,闭着双眼,盘坐在院子中央,冰冷地说着。
说罢,他睁开眼,汗水已浸透衣衫。
术法——问灵。
他问的是这片土地的“灵”。
他随即看向陈述,这片土地上的过往中,有他的影子,还有丘湛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