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明真,只有门境修为,二十多年了,还未能踏入鼎境。
直到救下陈述之前,他终于突破。
可是他死前所念,却是丁字十四堂的弟子,只是这些孩子们,他再也见不到了。
陈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不知所措。所幸杨修禅挡在他身前,以半只手臂被灼伤为代价,救下他的命。他没死,可是有人因他而死。
深坑里,关于丁字十四堂什么也没能留下,唯有一点儿灼热,那是属于卜明真生命的余温。
陈述看向杨修禅,五师弟正背着的手是在刻意躲避他的目光。
“谢谢……”
“三师兄,咱们之间,何必说这个。”杨修禅笑着说。
“谢谢。”
陈述重复道谢的同时,眼中有泪光闪烁。他谢过这位不知名的先生,与自己的五师弟。
明德部的师兄们,收拾了这场败局,待到明德先生赶来时,一切似乎已尘埃落定。可是宋明德身上残破的衣袍,却在告诉众人,紫阳书院与六欲天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宋明德皱眉瞅着已昏死过去的岳复道,这个仅仅九岁的孩子,该叫他如何是好啊!
六欲天突袭书院,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势,可这被控制来送死的人,又有几人是真正的六欲使徒?
这本已是天大的祸事,可偏偏祸不单行。
岳复道被魔祖残念控制,险些再次沦为魔祖化身,白家兄妹更是显化魔罗之态,重伤八位先生与数十名弟子。
“小述,有些事情,我需要单独与你说。”
陈述颤颤巍巍地起身,与明德先生行至一旁,却看见不远处正赶来的陈亮,与一瘸一拐的陈月。
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二人焦急的步伐这才略微放缓。
“明德先生……”
“明真的事情我知晓了,逝者已逝,你不必过于自责。”
陈述看着明德先生,眸光闪动。他怎么可能不自责?若不是他突然出现,明真先生本可以带着他的弟子们逃走,明真先生本能因此而活命,却为了他一人,义无反顾地回身。
明德先生接着说道:“陈述,听着,没时间悲伤了,孔铎先生如今不知所踪,六欲天的攻势也才刚刚展开,白家兄妹魔化重伤数十人,现被封在‘六艺部自省堂’下暗室。”
陈述本就又闷又胀的心,在听见这段话后,明显停滞了一瞬,明德先生在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再清。
“孔铎先生临行前曾说过,若他们一旦出事,你必须守在他们身旁!”
“陈述!”宋明德按住陈述的肩膀,盯着他惨白的小脸,晃动他的身子重复道:“陈述!听明白了没有!”
陈述缓过神,几乎发不出来声音。“我明白了,明德先生……”
宋明德松开他的肩膀,塞给他一块留影石道:“明白就好,你快去,切莫耽搁。”
“嗯。”
陈述失去了明德先生双臂的支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明德先生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接住他快倒下的身形,陈述却苦笑着摆摆手,晃晃悠悠地走到剑宗师兄弟的身旁。
“修禅,你带着静尘,还有陈亮陈月回剑宗。”
杨修禅还未曾开口,李静尘却起身道:“师叔,书院发生了这般大事,怎么说我们也是书院弟子,怎能临阵脱逃?”
陈述看着他道:“陈亮陈月没有修为在身,这种事情他们绝对不能掺和进来!”
这时杨修禅才出声:“陈述,六欲天若真是打算攻打书院,恐怕书院里才是最安全的,贸然突围不见得是好事。”
陈述低下头想了想,喃喃道:“也对,也对……”
他抬起头,扫视二人道:“你们随我来。”
陈述说罢便走,也不待两人反应,已是来到陈亮与陈月身旁。
“跟我走。”陈述说。
“嗯!”二人一齐点头后,便随着陈述离开。
从启蒙部丁字十四堂,一路行至六艺部己字十七堂,满目疮痍,所幸学子未曾有过多伤亡。
陶先生重伤,此刻正被赶来的明德部师兄疗伤,己字十七堂除去剑宗三人外的三十八名学子,也多少负了一些伤,只不过比较轻微。
陈述从明真先生口中,曾得知他与陶先生相识,心里挣扎一番后,决定将一切告知于这位老先生,便走近陶士稷道:“陶先生,明真先生……”
“啊,我知道了,他换了一个你,不亏。”陶先生笑着打断他要说的话,接着重复好几句,“不亏……不亏……”
这笑终究也没能掩住悲伤,这位老先生鼻子一酸,眼睛一红,哭得稀里哗啦。
卜明真其实只有三十多岁,曾是陶士稷带过的弟子,后来他也成为了一名先生,对陶士稷的称呼,便很自然地从老师改口成了老陶。
“抱歉……”
“无妨,我还以为会是他送我走,哈哈哈!”陶先生抹把鼻涕,明明呵呵笑着,却是又大哭起来,边哭边道:“如今看来,我这把老骨头,倒是要比他多活几年……”
自省堂在六艺部的尽头,排在辛字二十三位。
陈述行过这不算短的路,还是想不清楚,究竟什么人,竟能从流云广场一路突破到这里。
心绪随着目光从远方转回自省堂,这堂内空无一人,四周墙壁挂满字画,正对门的两排书架上书不多,却凌乱且随意地摆放着,两行书架的尽头,有一张香木案,其上有香炉、茶具、墨宝,香木案后挂着一幅写着“修心”两字的长卷,白纸长卷左右摆着两个镂空木台,木台上各自放着白色花瓶,两个花瓶里皆是三两枝梅花。
自省亦是磨炼,此梅花便象征“香自苦寒来”。
陈述按照留影石的指示,竖起书架上一本名为《勤论》的书,随后与杨修禅同时转动两只花瓶,只听得轰隆隆地声音一直响,待声音停止后,推动白纸长卷,只见居中的小半面墙壁被推开。
剑宗五人,由杨修禅守在自省堂以防万一,其余四人便行入暗室。
陈述行过灯火通明的甬道,让他想起田猎镇的窖洞与钵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