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
孟晨和明王碰面。
昏暗的通道里，只有几盏老旧的灯在闪烁。
他们并排站在入口，等着主持人呼唤他们上台——这是临时搞出来的仪式，能够战斗到这个时刻，就已经是荣耀，只是人心使人并不满足这种近乎安慰式的“奖赏”。
这算什么？
对失败者的怜悯吗？
“我会赢的。”明王忽然开口，语气强调，四个字都咬得重。
孟晨看向他。
明王又重复一遍：“我会赢的。”
“你知道吗？”孟晨微笑，声音温和，“只有对自己没信心，才会反复强调这件事，给自己心理暗示。”
明王摇头：“这种垃圾话对我没用。”
“你只有一个人，你是孤立无援的。”
“周小奇已经带走你将近一半的血量，我还是满血，我优势......”
孟晨抬手，打断他的话：“一个人？”
“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的。”
他的手指触碰胸口的珐琅彩小鹿徽章。
“你看。”
“我不是孤身一人。”
“我是有人支持的，你呢？”
明王一怔。
孟晨再问：“我和明月楼是一体的，我可以很自豪地说明月楼就是我的家。”
“你呢？”
他笑了笑。
“冠军啊，它很重要。”
“我老板跟我说，要带着胜利回去。”
明王直勾勾盯着孟晨胸口那枚徽章。
孟晨把它握住，他笑的更明媚、更加灿烂。
“但我已经把胜利握在手里了。”
“你知道我回到联赛的这两年，最庆幸的是什么吗？”
明王向后退一步，他有点不太想听。
但走不开。
“是遇到了我老板。”
“她教会我一个道理，人啊，要成为自己的支柱，从进入队伍的那一天，她就是这么教我的。”
“但她又不吝惜在我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成为我的支柱。”
“可你呢。”
“紫禁城是你自己之外的支柱吗？”
“周小奇是吗？”
明王不再说话，只把头一低。
黑黢黢的视界里，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是好一会后，他把脑袋一抬，神色坚定：“休想乱我思想！”
“我才没有后悔。”
“我一定会赢下你的。”
孟晨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说的太多了。”明王立马怼回去。
孟晨撇嘴：“不是你先说的，我都没打算和你玩垃圾话。”
“呸，谁知道你这么擅长。”明王啐一口，“还他妈撒狗粮，草，你这是犯规你知道吗？”
“你也可以。”孟晨言简意赅，“我记得你女朋友不是挺多的？”
明王瞪过去：“什么叫挺多的。”
“哦，就是换的挺勤的，我记得以前听说过，你一个月换一两个？”孟晨琢磨着，回忆起来。
明王一跺脚：“我那时年轻不懂事，现在不谈了，恋爱没意思。”
“老了，不行了。”孟晨替他总结。
明王倒吸口凉气。
还没骂回去，导演组就喊明王登台。
他只能吃下这么闷亏。
在从通道走出去，站在舞台上，看到举着“紫禁城”或是他昵称的灯牌，明王一阵恍惚——他忽然明白过来，通道里孟晨说的“支柱”或许并不是垃圾话。
支持...
他歪头盯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块灯牌。
好像一路走下，自己把太多事当成理所当然了。
等主持人喊孟晨上台。
明王才挪开自己的目光，落到自己今晚的对手。
明明有百分之四十的血量差距，可他仍旧那么沉着镇定。
胜负真的对他而言不那么重要吗？
明王才不会信这种狗屁的话。
但刚才见到的那些灯牌，似乎还没有他胸口的徽章刺眼，璀璨至极。
恍惚之间。
他好像在孟晨身边看到另一个人。
但恍惚之间，又什么都没在他眼前出现。
登陆账号、进入地图。
明王深吸口气，用这种方式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
他是血量优势，自然要主动发起进攻。
哪怕强换血，他也要打出攻势。
但...一切都很不对劲。
明王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明明自己的发挥没什么问题，不像周小奇那样有许多受迫性失误。
该打的东西都打了出来。
敌我的伤害数值也没问题，都是正常范围。
可就是...
两人之间的血量差距越来越小。
53%和100%。
50%和90%
40%和75%
......
直至8%和8%，在最后关头，两人的血量到同一条水平线上。
这一切好像复刻了上赛季争夺冠军的关键一战。
明王有点急躁。
孟晨依旧沉稳。
解说台上几人屏住呼吸，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敢再说话，唯恐自己的声音会穿透玻璃房，影响到里面的那两个人。
场馆里也一片寂静。
只有两拨粉丝不停摇晃自己手中灯牌助威。
直到十数秒后。
“险胜”的字样浮现在屏幕上。
世界在卡顿一两秒后。
七七爆发出尖锐欢呼：“孟晨胜了！孟晨胜了！！”
阿龙失声跟着重复一句：“明王败了。”
鸽子是唯一一个还能保持冷静的：“让我们恭喜明月楼、恭喜孟晨，一场不可思议的胜利，一场非比寻凡的胜利！”
“在明月楼陷入巨大劣势，在面对两个接近满血的封王选手，孟晨，月王！依旧勇敢出击！”
“这就是王者！”
“逆境前不折腰！”
“这就是王者！”
“背水一战，力揽狂澜！”
“这就是王者！”
“一己之力决定乾坤！”
“让我们恭喜明月楼！”
“这支两年前还在乙级联赛的队伍，自从迎来新老板、自从有孟晨选手加盟后，就一骑绝尘，以近乎绝对的统治力，君临电竞。”
“或许紫禁城的存在，双王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这支队伍有多强大，只是为了证明月王的实力有多强大。”
这些都是他在还有百分之三十血量的时候，临时打的腹稿。
如果孟晨没赢，这些内容舍弃一部分也能套到紫禁城身上。
但幸运的是，这些东西没有浪费。
孟晨松开键鼠，他的表情没什么波折，就像赢下一场寻常的常规赛。
明王失魂落魄坐在椅子上，不可思议地盯着电脑屏幕。
直到孟晨过来和他握手，他才回过神。
“你真强啊。”明王感慨，他回忆了下刚才的比赛内容，没觉得自己有失误，也没觉得是硬件的问题，是单纯的实力被碾压了。
“你也不弱。”孟晨回他。
明王摇摇头，把头一低：“我可能真的老了。”
“我该不会要把你打退役了吧。”孟晨一愣。
明王没好气瞪他一眼：“离退役还早着呢...不过......”
他欲言又止，好一会后，叹了口气：“算了，不说那些了。”
“这次我输给你们了。”
他说着的时候，目光是落到孟晨胸口：“两个人打一个，真是有够欺负人的。”
孟晨只是淡然一笑。
“我会报复回来的。”明王深吸口气，“即便不是我本人。”
孟晨搓个响指：“那就以后赛场见。”
明王“嗯哼”一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回到休息室。
队伍，一片散沙。
“周小奇呢？”他问。
“走了。”一名助教回答。
“其他人呢。”他又问。
“收拾东西去了，等会回来。”另一名助教回答，但答案似乎并没任何变化——这些文字总结起来，也就是两个字“要走”。
紫禁城是用“荣誉”这张大饼强行圈起来的队伍，获得不了荣誉，圈起来的绳就不存在了。
只是...
周小奇跑的有点快。
明王“哦”一声，给周小奇发了条信息：“下赛季别想着去大风歌。”
周小奇很快扣一个“？”回来。
“我要回去，不想见你。”明王回他。
周小奇扣了个“1”。
紫禁城，在决赛当天，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