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走,越能感觉到山里空气的清新,周围的丛植和怪松也逐渐茂盛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温柔地洒落在山上。茂密的松树覆盖着整个山腰,形成了一幅宛如绿色海洋的壮丽画卷。在这片浓郁的绿意中,各种植物竞相生长,构成了一幅丰富多彩的景观。正是茂密的季节,松针散落了一地宛若一幅山水绣花。
在山间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茂密的松林蔓延至远处,高耸的树干如巨人般矗立在山顶,它们的枝叶交织成一片浓密的绿色天篷,遮挡住炙热的阳光,为这片山林带来了一丝阴凉。
山坡上点缀着各色的野花和随风摆动的蒲公英,它们像星星一样点亮了整个山谷。鲜红的海棠在绿叶的映衬下格外艳丽,小小的黄花则如同点缀在绿毯上的明珠,为山间增添了一抹活力和生机。远处的山峰在薄雾的笼罩下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山间时而飘过几朵洁白的云彩,如同羊群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漫游。整个山景宛如一幅仙境画卷,让人沉醉其中,忘却尘世的烦恼。
再向上走时,会感到空气渐渐凉爽,周围景色变得越来越美。高耸入云的山峦,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山顶上竟还有三两点雪迹覆盖,远远看去像一朵骄傲的白色花朵。楚歌向下望去,缓缓流动的山间溪流,运去清新的山泉水,仿佛可以纯粹的清除身体、心灵中的所有浊气。
二舅笑了:“今晚就在上面驻扎吧,咱四个,用这个大帐篷,再给杨凝撑个小的蓝色的那个。”
楚歌看了眼杨凝糟糟的头发:“你这头发,我帮你重新扎扎吧?”
“你有扎过嘛?”杨瑞笑。
“没呢,不过总是得要学的对吧。”楚歌有点不好意思。
“来来来妹夫我教你。”杨瑞递过来一个木梳子。
杨凝一个激灵,脸红到了耳朵根上,嗔怪了一句。
楚歌取下她的发箍,从杨瑞手里接过梳子,盘起来杨凝的长发,轻轻地用木梳梳了一遍,一点点小的分岔都把它挑起来理顺。
楚行云有些无聊,他一蹑身翻过栅栏,那边是山上农户种的茶,这里茶户还是挺多的,种的都是些小叶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清幽而浓郁。
茶田现在正是郁郁葱葱的季节,年前的天气特别冷,冷得恰到好处。
楚行云迈开脚想跳过一个茶崁,左脚却意外地绊了下,一下子踩空摔到了泥地里。
楚行云左手拽着一根草,整个人伏了进去。
“怎么回事,怎么狗啃屎了?”杨瑞看过来,笑,“戴眼镜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楚行云搓着左手肘,也憨憨地笑,他想象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傻。
“三个大男生快来帮忙!”二舅在不远处喊,“一人撑一个角,杨凝那个呆会再说。”
“来了来了。”
二舅环顾了一圈,挑了块比较干净的地面,用脚踏了踏平:“你们这群小年轻还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吧?”
“接着。”杨瑞把帐篷的一角扔给楚行云,“你拽着那边。”
楚歌也接过一角,左手换右手,分了半天,才分清正反面。
杨凝歪着头看着他们,反复地踱着步,从楚歌这边踱到杨瑞那边,又踱回来,看一群人忙手忙脚地想把搭起来。
“好样的,成功了……百分之一。”杨瑞看着又耷拉下来的蓬顶。
“至少有进度。”楚歌看着杨凝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过去给自己搭了小些的蓝色帐篷。
杨瑞也向杨凝那边看过去,尴尬地笑了笑。
“她那个小点,好弄。”杨瑞摆摆手,“楚行云把那个角压住啊!”
费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四个大男人才把这个帐篷搭成型。
“算了,能住就行,别讲究。”二舅展开门帘,“想当年,我一个人就能把这么大的帐篷搭成型,现在老了不会弄了。”
“你们谁来烤山芋?”二舅扒拉扒拉地面,扒出来一小块空地,从兜里摸出一小盒火柴,刺啦一下点燃了一小堆枯草。
“我来吧。”楚行云摸了一根树杈,蹲下身。
二舅把红薯搬了过来:“你们几个去玩吧,山头上注意安全,小心有狼把你们叼走。”
“好嘞好嘞!”楚歌拉着杨凝,杨瑞跟在后面,“等会就回来。”
“唉。”二舅看着轻轻戳着木棍的楚行云,也蹲下身。
“有什么事吗?”楚行云接过二舅的红薯。
“没没没。”二舅把红薯放地上,“你不开心吗?”
“没有啊。”楚行云摇摇头。
“唉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可能接受不了事实……”二舅也扒拉了一下红薯,避免一面被烤面了。
“没有啊,我有准备的……”楚行云站起身,一阵眩晕从脚底冲上大脑。
“啊你……”二舅像是被火烤了一下,收了一下手,“早就知道了?”
“没有没有,我说,已经哭过啦!”楚行云笑,“我妈不让我哭了。”
“真乖。”二舅摸摸楚行云头。
“别摸啦,摸头长不高。”楚行云缩了缩。
“你都快比楚歌高出半个头来了还怕长不高?”二舅笑,“哦对了,楚歌好像马上要过生日了,八月份,正好要搬到市里,到时候在市里也要小聚庆祝一下。”
“这里以后要改成什么?”楚行云问。
“著名旅游景点——大美旬山欢迎您~”二舅站起身,“我听说这儿还要准备弄个索道还是啥的?就在前面那块,到时候一定要回来试一试。”
楚行云张大了嘴:“那我以后来这里还要买门票吗?”
“应该不用,村子里的人都被赦免了。”二舅也站起身,“你以后在外面的话,得跟楚歌相处好好的,互相扶持着,别闹啥矛盾了。”
“知道。”
“楚歌性格比你莽,在外面多照顾照顾他。”
“知道了。”
“杨凝要是真的跟楚歌一直到老就好了。”二舅嘟囔着。
“他们不会吗?我看他们挺好的啊,至少看着比沈清言顺眼。”
“我和你舅妈,之前可也是这么想的,但有的时候,总会是事与愿违不尽人意的。”二舅扭过头,“她现在又会在哪里呢?”
太阳渐渐地往西沉去,把树叶的疏影拉得许长,把人的孤影压得精瘦。
轻微的火苗摇曳着,泛着被烧灼的灰絮从上面飘到下面。
“好漂亮。”楚行云把第一轮红薯扒拉出来,的确有点熟过了,“我说的是太阳,那边,不是说黑薯。”
“喜欢太阳吗?”
“喜欢,除了大夏天中午。”
“确实,冬天的太阳才舒服。”
“夏天有月亮,也是镜子里的太阳。”
一阵沉默,二舅有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聊什么,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聊这些奇怪的东西。
他甚至开始怀疑楚行云是不是年龄有造假的嫌疑来,或者他是穿越来的什么的。
“真不容易啊,孩子们都长大了。”二舅喝了口茶,“我们这些老一辈的都老了啊,年轻时哪有这么多事哈。”
“我妈也是老了吗?”楚行云抬起头。
“你妈不老,永远都是十八。”二舅哈哈大笑。
山头上,夏天的山头轻轻地吹着风,让人倍感舒适。
楚歌牵着杨凝在前面大快步地走着,杨瑞气喘吁吁地才跟上楚歌和杨凝的脚步。
“杨凝啊……我怎么没看你以前……走路这么快啊?”杨瑞弯着腰摸着胸口说。
“你太差了。”楚歌左手指着杨瑞,右手牵着杨凝。
楚歌发现杨凝越来越粘人了,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你可别废话,别忘了你约定好的事嘿嘿。”杨瑞嘿嘿笑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嘶,你不说我真就给忘了也说不定。”
“那有块大石头,正好。”杨瑞指着不远处。
不远处有一块镇山石,正对着便是一望无际的悬崖和山谷,再对过是山的另一头,不知道谁在山的两头搭上了一条杆子,木杆子还早已腐朽了,上面泛着点点绿的青苔,看起来摇摇欲坠,不知道谁会有勇气从这儿攀过去,又是谁在两座山头之间搭上这独木孤枝。
“真有人敢从这儿到那边吗?这一踩空摔下去那不得名垂千古流芳百世?”杨瑞摇摇头,伸出手摸摸那根杆子。
楚歌攀上镇山石,一阵微风从山林中间吹拂过来,就像是泼在脸上的水,然后被余晖晒干殆尽。
“小心。”杨凝轻轻地喊。
“没事,我没杨瑞这么弱鸡。”楚歌回头竖了个大拇指。
“你才弱鸡。”杨瑞也懒得与楚歌再做争辩,只要能看乐子,弱鸡又怎样呢?
“那我喊了嗷?”楚歌问。
“喊吧喊吧快喊吧。”杨瑞说。
“我喊了?”楚歌看杨凝。
“嗯。”杨凝点点头。
楚歌把手作成喇叭状:“杨凝——咳咳咳呃。”
“别咳了。”杨瑞踢了一脚楚歌屁股,“还没咳够吗?”
“杨凝——我喜欢你”楚歌泄了气。
“怎么搞的?”杨瑞揣着手。
“太羞耻了。”楚歌看着底下的山野,“这回声一放大不得一整个村子都能听到?”
“没事,我支持你。”杨瑞一副看乐子的表情。
楚歌清清嗓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你!杨凝!”
“我喜欢你——杨凝——”回声还在不断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楚行云正在用木叉翻动烤红薯,听到回声,向篱笆上看了一眼,笑。
“哈哈哈哈,这才对嘛!”杨瑞用力拍着手,“恭喜你,战胜了自己!”
楚歌和杨凝脸通红的,像是刚从树上采下来的苹果。
“怎么样,这样的声音大小,总能被沈清言听到吧?”楚歌摸着被杨瑞踢过的屁股,朝着杨凝笑。
安静,死寂般的安静。
就好像大家是在等着发射原子弹之前的屏息。
“你……怎么知道?”杨凝瞪大了眼睛,“杨瑞是你说的?”
“我……我没有!”杨瑞呆在原地。
“欸我是说……能被……”楚歌一拍脑袋,自知说错了话,“欸怎么搞的反而我像骗子一样了。”
这一句话点爆了杨凝的情绪,杨凝觉得巨大的羞耻感顶上了她的脑袋,她蹲下身,把头深深埋进手臂里。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披了下来,像是只无精打采的鸟儿。
“不是……杨凝……你不是……”楚歌感觉束手无策。
“沈清言都说了过了……”杨凝发出了低沉的一声。
杨瑞搓着头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楚歌你来跟她讲,是谁告诉你的?”
“我我我……”楚歌拉了一下杨瑞。
“上次上次也是的,我帮你自圆其说你说是我骗了你。”
“你总是这样,总觉得你是世界的中心,我还能害你吗?我是为了你好啊!”杨瑞很生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了!”
“你总是骗人,你还总是被偏爱的那一个。”杨凝喃喃着。
“别吵了,别吵了,”楚歌很两难,无论站在谁的一边都让他不自在,“我们现在回去先去……二舅等着都急了,等会再想这些问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行吧。”
“唉你别在这挡着,”杨瑞推了一下楚歌,楚歌踉跄了好两步才站稳,“我都说过了,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太自我了听不进去我们说的!”
杨凝挪动了下背对着杨瑞,像是听进去,像是没听进。她不说话。
“也好,反正大家伙都决定搬去市里了,笔记本什么的,以后有啥事你也没辙了,我再跟爸妈一说,呵,你以后就跟着沈清言去上海打工去吧!”杨瑞装作乐哉乐哉的样子,背过身。
当楚行云突然听到被回声反复增强的刺耳的尖叫声时,他的脑中反复回响一个声音:“快去!”
一向处事不惊的二舅也突然变了脸色,他们翻过篱笆,往上面看。
上面有,且只有两个人,楚歌和杨凝。
楚歌的脸色是惨白惨白的,他呆呆地看着底下不知名的地方,他的手半悬空着,楚行云看不见他的脸,但二舅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嘴里喃喃着什么话,所有人都听得见。
“杨瑞……推下去了。”
这一声就像是往死寂的湖面投掷了一把石子,打破了所有人安宁的生活。
这一声就像是钉在耶稣身上的钉子,告诉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如果是踩空。
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