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一直在做梦,他不记得到底做了几个梦,只记得每个梦里都有一个怪物,有的是水鬼,有的是无常,有的是蜘蛛,跟在他的后面,疯了似地追着他,要咬断他的脖子,吸干他的血,他想跑掉,却一直无法挣脱。
然后就是梦见自己做笔录的时候,他们把楚歌绑在了椅子上,用超级大功率的聚光灯照着他,问他为什么见死不救。他以为笔录记得差不多的时候,笔录的纸条却越来越长无穷无尽,他就一直说,说了一天一夜也说不完,说到海枯石烂也无法停止。
这让杨凝一夜没怎么睡,她坐在楚歌的床边,给楚歌换冷毛巾,然后趴在一边的桌子上浅浅地眯一会,像十几年前他也是这样待她的那样。
突然,楚歌一巴掌扇到自己的脸上,把自己给扇醒了,猛地睁眼一看,是杨凝耷拉着头看着他。
“怎么了。”杨凝摇摇头,打起精神,“好点了么?”
“我梦到个蜘蛛在我脸上爬……没事了。”楚歌悻悻地答。
“没事啦没事啦,又不是你的错。”杨凝安慰道,“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嘛,人就活这么点时间,开心最重要啦。”
楚歌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又被杨凝按了下去。
“还早,嘘。”杨凝竖竖手指,“再睡一会。”
“我感觉,这个世界好像不是真实的了。”楚歌看着杨凝,“它总是把一些美好的东西撕碎在我面前,然后跟我说,看吧,其实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怕我有一天发现你也不是真实的了,而是我臆想出来的一个美好事物。”楚歌埋住头。
“别怕啦,我一直在你身边呢。”杨凝抱住楚歌,“我们一辈子不会分开的。”
“真的吗?”楚歌抬起头。
杨凝亲了一下楚歌的额头:“真的,骗你是小狗。”
“上来。”楚歌挪了挪床铺,拍了拍。
老宅的楚歌房间本来是单人床的,楚行云来了之后,楚父去自己打了一副双人床,供两个人睡觉绰绰有余。
“嗯?”
“再睡会。”楚歌躺下身。
楚歌再醒来时是被消息吵醒的,他就感觉自己的手机一直在嘟嘟嘟,他眯着眼,打开了手机,里面全是工作群和私聊的信息。
//技术部-王承安:有人知道老板去哪了吗?我一直发消息都没有回。
//营销部-晨星:不知道,今天没有来。
再往下便是七嘴八舌的讨论信息,楚歌懒得多看,直到看见有人艾特了他。
//出纳-胡珂:你人去哪里了,上次的账对不上@行政-楚歌
楚歌这才意识到他今天要上班,楚歌看了看钟,而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上班时间了。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上班吗?”杨凝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
这时,群里又有了新消息,楚歌直接划到最底下。
//技术部-王承安:卧槽一楼来了一堆警察,你要避避风头吗?@出纳-胡珂
楚歌打了一堆字,想了想还是删了,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无关紧要。
“下午去旬山上去吗?”楚歌看看杨凝。
“你不是不让我去吗?”杨凝歪头。
“我陪你,我陪你一起去。”楚歌爬起身来,“把他俩也叫上,听说上面建了很多玩的,看看上面变成什么样了。”
杨凝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能说出口。
“中午我跟我外婆说了回去看看,吃顿午饭,一起去吧。”
“那你还不动身?”楚歌一惊,看看时间。时针已经开始向右倾斜。
“我想着你才睡几个小时嘛多睡会。”杨凝抱住楚歌,“我跟老人家说了,会等着我们的。”
楚歌没打算叫楚行云,但一看时,楚行云也不在屋子里了。
“行云一早就出去了。”杨凝总能看透楚歌在想什么,这让楚歌很不爽。
“行。”楚歌愤愤地说。
村子的中午是暖洋洋的,阳光轻轻地铺下来,给池塘与水洼披上了一层金妆,四月份就已经有布谷鸟和麻雀的鸣叫了,夹在闹市的吆喝声之间,颇有一番宁静祥和的小城模样。
村子里只有东南西北两条国道,把村子分割成四份。村南倒是挨着市北坐落了一火车站,人们要是出远路的话,通常先是坐四块钱的三轮车去村南,然后再乘火车离开,回村亦是如此。
那些在外面挣到钱的人,也喜欢开着车回村里显摆,上次就是“瘦佐”,在外面倒苹果手机,狠狠地赚了一波,开了一辆纯白的桑塔纳故意停在了村子口,狠狠地炫耀了一波。沈清言的车是从市场淘来的二手车,自然在面子上说不上“瘦佐”,颇有一种闰土和老爷再相见的感觉,只不过这次他成了“闰土”,“瘦佐”却成了老爷。
杨凝的外婆已经八十多了,老伴都已经走了十余年了,她却还身体健朗,除了血压高点之外甚至没有什么其他毛病,清早她也会拄个拐到处瞎逛,也饲了几盆滴水观音。好在外婆心态年轻,整体都看不出来是个八十多岁的人来。
外婆早在杨母去世那年就不欢迎杨家的人到访了,每年过年时,杨家有人提着礼品来都会把他们赶出去,补品牛奶也被她七零八落地扔到门口,杨家人也倔,也不捡,最后全给街坊邻居顺走了。
但是她却特别喜欢杨凝,小时候有一次过年,杨父带着杨凝来看她,外婆黑着个脸放他们进来,请了厨子上门做了几个菜,直到杨父在屋里找了老爷椅坐下点燃了一支烟,外婆才恶狠狠地把他赶了出去。最后一桌子菜大半进了杨凝的肚子里,一直到杨凝撑的走不动路才罢休,杨凝后来跟楚歌叨唠了好久。
自从那年过后,每年杨家都只让杨凝一个人过来看她了,美名曰:“去看看臭老太太还死没死。”
楚歌也跟着杨凝回外婆家看过几次,楚歌的嘴乖,一个一个甜甜的“外婆”叫着,把杨外婆迷得神魂颠倒,外婆最后趁着杨凝不在的时候避开了杨凝,给楚歌包了个大红包,说是给楚歌偷偷收着,别让杨凝发现了。楚歌回来后,就去建材店里把事先预定好的瓷砖升了一级,剩下几十块买了麦当劳带了回去,主打了一个大公无私。
杨凝和楚歌过去的时候,门是半掩着的,楚歌一拉,门就打开来了。
“外婆?”楚歌走进门来。
“哎哟外孙子!”杨外婆从后面拄拐走了过来,死死抓着楚歌的手臂,“我听凝儿说了昨天那事,乖孙没被吓到吧。”
“没事儿。”楚歌挺胸。
“凝儿长得真标致。”外婆又攀过去抓着杨凝,瞪大眼睛看着,“小美人儿。”
“我让老厨子烧了几个菜,让他端来。”外婆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吐字也还清晰,“先进房间坐会,我把空调开了。”
“好。”杨凝拉拉楚歌的手。
外婆攀过去,打开空调,空调却一直打不开。
“好像坏了。”外婆支支拐杖,“哦我得煮饭了。”
“你去提个椅子来。”楚歌说,“我上去看看空调怎么了,顺便洗一下挡风板。”
杨凝找半天搬了个板凳过来,楚歌站上去,板凳好像缺了个角,所以放着往一边倾斜。
“慢点,这板凳不稳当。”杨凝扶住楚歌。
“没事。”楚歌打开空调盖,抽出来满是灰的挡风板来,“多久没清过了啊。”
外婆听见声音,寻了过来,看见楚歌和杨凝:“哎哟乖孙,不用搞这些的。”
“饭煮了么外婆,我饿了。”杨凝想支开她。
外婆一拍脑袋:“啊我忘了煮,你瞧我这记性。”
楚歌和杨凝一对眼,杨凝无声叹了口气:“外婆记性现在没那么好,我怕她有一天连我都忘了。”
楚歌下来,摸了摸杨凝的头:“没事儿,总有人会记着你的。”
“别,打住。”杨凝打开楚歌的手,“我对感动过敏。”
楚歌把挡风板放进水池,又看见了脏兮兮的窗帘和床单,指指:“要不把这个这个也一起洗了吧。”
“哎哟不用洗的。”外婆挪了过来,“也用不了多少天了,到时候也不可能带进土里。”
“瞎说什么呢。”杨凝打住她。
“我还能活多久我自己还不清楚吗?”外婆笑了,“洗了也行,到时候作婚房用,干净。”
杨凝鼻头有一点酸,她也知道,外婆这一辈子算是没白活,每一天都过得十分有意义。
空气似乎凝固住了,但就在这时,楚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他尴尬笑笑,退后几步去接了电话。
“喂?怎么了吗?”
电话里是胡珂的声音:“你在哪里?”
“在家里,怎么了吗?”
“昨晚老板出事的时候,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我笔录都做过了,你怎么不去要一份还来找我问?”
“老板被救回来了,活了,但现在还没醒,她妈要拿你试问,结果你正好不在,我们现在给你打掩护呢,你尽快早点回来解决,不然我们这边都没得安生。”胡珂压低声音。
“我怎么解决,要赔钱吗?要赔钱的话我不去。”
“不是,现在公司都知道老板肚子里有孩子了,他妈说是你的种,她已经把你工位给掀了电脑给砸了。”
杨凝担忧地看着楚歌,她听不见楚歌手机对面的人在说什么,但是就单单是楚歌的话就足以让她担心。
“得,被讹了。”楚歌一阵头疼。
“什么要赔钱?”杨凝过来问。
“没事,你去看看外婆那边。”楚歌捂住话筒,把手机拿远了一些,轻声说。
杨凝点点头,转身去厨房。
“今天回不去了,你让她搁哪凉快哪儿候着吧。”楚歌没好气地说。
“你工作不想要了?”胡珂声音大了点。
楚歌眼疾手快地挂了电话,屏蔽,一气呵成。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楚歌你去看看,是不是菜送来了。”杨凝往外喊。
楚歌打开门,门外却是贵叔的脸。
“贵叔?”
“我来送菜。”贵叔亮亮手里的袋子,还有半瓶白酒,“厨子来不了了。”
“进来吃点吗?”楚歌客气问。
“刚吃过,就不了,我来看看老人家身体还好吗。”贵叔打开酒瓶,灌了两口,“还有你小子,我听村东闲聊说你小子把你老板推下湖里了,然后你就在岸边看戏,你小子可以啊,还好人没事儿,不然你至少得进去半辈子。”
“谁在乱说的?”楚歌觉得头疼。
“村头都在这么说,他们有的是灵通消息。”贵叔喝的有点多了,“他们还说你把你们老板弄怀孕了,老板缠着你,所以你才一时冲动杀人灭口的——但我不信的,太扯了,你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你对凝儿真的是百分百的好。我绝不能传谣,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嘿嘿。”
“他妈的。”楚歌觉得头疼欲裂,“你小点声,让老太太听到非得扒我一层皮来。”
“不会是真的吧你小子。”贵叔有点晕了,但还是拿着酒瓶在喝,“不要掩耳盗铃哦。”
“贵叔你说过你不传谣的。”楚歌幽怨地说。
“好好,我不说。”贵叔笑,“你们年轻人,怎么都不奇怪,上次沈家也因为这事吵得天翻地覆。”
贵叔被楚歌推着出了门,要是把他还留在这里的话,不知道他还能以讹传讹出多少谣言来,要是被老太太听到,自己至少得断一根腿,而且还不知道是哪一根。
这时外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轻轻地喊:“楚歌!”
楚歌回过神:“怎么了?”
“我老了记性差了,上次你叫我去订婚宴我忘了去,电话也没有接到,我给你包个红包,这是那时包的红包,我来补上,我怕凝儿她心疼钱,这钱你来管。”
“外婆。”楚歌无奈地说,“我们订婚日子还没到呢。”
“瞎说,我明明记得你说过三月七号得,今天都四月初了.”外婆把手里的红包递过来,“你们结婚我一定去。”
“是三月初七,还有十来天呢。”
“我没错过?”外婆恍然大悟似的,“那坏了,不能先看见红包的。”
“没事外婆。”楚歌苦笑,“我们都是新时代青年,没有这些讲究,勉为其难先收了也不是不可以。”
“刚刚是谁来了?”外婆突然问。
“贵叔,他送来了菜。”楚歌亮亮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害,你也不让他进来坐坐一起吃。”外婆嗔怪道。
楚歌多年锻炼出来的吃饭很快,杨凝却不是,往往杨凝会多出半碗饭吃不下,但是楚歌给她盛半碗的话,她又要楚歌多加点一直到与碗顶平齐,这是杨凝的坏习惯。
杨凝吃饭的时候,左手是从来不端碗的,而是紧紧攥着一个东西,或许是醋瓶或许是另一双筷子,当没有东西可攥的时候,杨凝就会拽着楚歌的衣角,这也是杨凝的坏习惯。
杨凝可能有很多坏习惯,但只有楚歌愿意去包容她。
一顿饭吃了好长时间,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快到半下午了。
楚歌想去洗碗,但是被外婆打回去了:“去歇着,去看电视去,要你们做事?”
楚歌无奈,杨凝有午睡的习惯,自己偶尔也会跟着她一起午睡,但现在杨凝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楚歌也没法进去。楚歌就盯到了一老爷椅,他躺了上去,掏出了手机。
八个未接电话。很好,符合他的预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他在这个世界的重要性,原来这个地球没了自己还真的转不起来。
楚歌不打算去回复这些电话,他甚至都无视了沈清言的电话,而是看到了那个他最不想看见的名字。
南安。
已经醒了吗?楚歌感觉蝉在耳边烦得出奇。
这才四月,哪来的蝉。楚歌默念,想拨了回去,还没碰到手机屏幕,南安又打了过来。
楚歌拿起手机听了好久,对面也没有人说话。
“说话。不然我就挂了。”楚歌冷着声音。
“楚歌。”南安说话了。
“嗯。”楚歌等着她说话。
“我真的很抱歉,昨天的事情。”
沉默。
“但我真的很羡慕杨凝,会有个人这么在乎她,哪怕这个人……”
“哪怕这个人没有未来?”楚歌打断了她。
这次是轮到对面沉默了。
“我不在乎我有没有未来,我没什么志向,这辈子就想活得开开心心就好,后来我发现啊,让凝儿开心我自己也会开心,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谁都会做的,对吧?”
“而且,杨凝和我说过,她最羡慕的人就是你了,你别让我看不起。”楚歌补充道。
“你骗了杨凝。”
“那又如何呢?”楚歌笑了,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龙玉佩,“这世界不就是一个又一个谎言组成的,你骗骗我我骗骗你。”
对面的南安又沉默好久:“你下次回来的话,我帮你办离职吧,这边影响太大了你也留不下来。算我辞退你的,给你n 1。”
“记得赔我个新笔记本,被你妈砸的那个。”楚歌果断挂了。
正值春日,外面浅浅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照在了楚歌身上,让人颇有睡意。
难得的,清明这天竟然没有下雨。
楚歌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睡觉。
沈清言又一次打了过来,把自己给吵醒了:“你们俩他妈的到底还去不去了?”
楚歌迷迷糊糊的:“怎么了怎么了?”
“睡睡睡,从一点打电话到两点半了两个人没一个醒的,发信息也看不见。”沈清言恶狠狠地骂,“我俩等好久了。”
“不想动弹了。”楚歌懒洋洋地说,“你们自己玩吧,我跟杨凝明天再说。”
“行。”沈清言咽了口气。
楚歌爬起身来,他觉得身子骨疼得快要散架了,一丝莫名其妙的酸痛从骨头缝里蔓延到全身上,他鄙夷地看看背后的老爷椅。
他去看看杨凝,杨凝睡得正熟,估计是因为昨天没有睡好,所以现在睡得特别得香。
外婆也是有午睡的习惯的,但是她看杨凝睡得熟,又一个人仰了一整张床,所以她就一直坐在床边,看静音的电视。
楚歌也悄无声息地踱步过去,坐在了杨凝的一侧,楚歌看着杨凝因为无意识呼吸而鼓囊囊的脸颊,他好想捏捏。
杨凝不怎么喜欢被别人接触,楚歌也依着她的性子避开她的雷点,这么多年来也亦是如此,他也懒得去问为什么,楚歌不屑于去揭别人的伤疤,这是他人生路上学到的重要一课。杨凝有过那么长一段时间的休学,有些自闭不爱和人接触也很正常。
但倒也不是说楚歌十多年来连杨凝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楚歌有心情糟糕的时候,杨凝也会主动地把整个头伸过去靠在他的肩上,就让楚歌像对十一那样,轻轻地揉揉摸摸,一天的坏心情也会就此烟消云散。
楚歌偷偷地把手放在了杨凝的头发上,轻轻地理着顺着,不知道为什么,楚歌满脑子都是大猫咪在给小猫咪舔毛的情形,杨凝也没有醒。
楚歌抽出手来,他看见了一个相册,放在三脚架子上。
他无意识地翻开来看看,外婆扭头看见楚歌在看相册,压着声音说:“那些是杨凝小时候的照片。”
楚歌点点头,从后往前翻起来,先映入眼帘的是杨凝18岁的生日照,还稚嫩的杨凝坐在中间,脸上还涂着一抹什么色彩,楚歌再往后看,再往后的照片就都在杨凝自己那里了。
“出来吧,聊一聊。”外婆拄着拐,走了出来,关上了门,“让她再睡一会。”
相册里只有杨凝,编织的杨凝,看书的杨凝,吃饭的杨凝,牙牙学语的杨凝,却始终缺席着杨瑞的身影,哪怕往前也没有看见。
“杨家一直都不待见凝儿。”外婆就好像有读心术一般,总能看到他在想什么,“所以每次什么杨瑞过生日了,去摄影楼拍照也都不带着凝儿,我看着她那么小一个,就坐在门口,等着哥哥回来,我心疼啊,我就偷偷地,趁他们没回来之前,去找李叔家,他家有个相机,日本进口的,拍得可清楚了,我就拍着,洗出来,留个念想,总不能孩子大了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那可太悲惨了。”
楚歌随着翻,翻到了第一页,那儿是一个带把儿的婴儿,在襁褓里哭。
“哟,还是有一张杨瑞的。”楚歌笑。
“有杨瑞?让我看看。”外婆凑过来,随即又摇摇头,“不,这还是杨凝。”
楚歌皱皱眉头:“啊?这个带把……”
“对,老身不会认错,这是原来的杨凝。”外婆笃定道。
“原来的?”楚歌舒了一口气。
“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凝儿再提起,凝儿多多少少有点自卑,不喜欢别人知道她的秘密了,特别是你,怕你跑掉。”外婆声音又降了几分,故作神秘,“杨家第二胎,是个男孩,他们取得名字叫杨宁,宁静的宁,一个瑞一个宁嘛。”
“后来,被人狸猫换太子啦!”
“啊?”楚歌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可不是嘛,杀千刀的,那时候医院,全是盲区,一个不留神,嘿,孩子把儿没了。”外婆像是在说一件趣事一样,“那小护士,是刚实习的,吓得脸煞白的,好好一男孩,一个不留神,把儿没了。”
“难怪杨家都不喜欢杨凝。”楚歌作恍然大悟。
楚歌看那第一张“杨凝”的照片,看得出神,那张照片很糊,什么也看不清。
“再加上她小时候那么内向,发生那事之后也一个人都不说,要不是你的出现,估计她都已经轮回好几次了。”外婆双手合十作虔诚状。
“别瞎说别瞎说。”楚歌摆手。
“楚歌。”
“嗯。”
“老身陪不了杨凝多久了,余下的日子后,世界上没有多少人关心杨凝了,你是她唯一的牵挂,不要离开她,陪她走下去,算我的遗愿了,好吗?”
楚歌沉默了三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