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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客们听闻狐斐质问,有脑子的跟着清醒,立时齐刷刷看向挑夫老汉。

挑夫所说如亲眼所见一般,想必也见过鬼,可是问题来了,“伱见过鬼怎么安然无恙的活下来的?”

“这前后不矛盾吗?”

挑夫心虚,支支吾吾,

“俺自然是见过,再说这还用得着见吗?想也能想到,三头六臂,血盆大口,猛鬼夜叉,尤其那兰因寺,荒山野寺,藏污纳垢,正是恶鬼聚集的地方。可千万不能去啊!”

挑夫避重就轻,岔开话题,继续渲染恐怖诡异。

狐斐真想给他两个嘴巴,

“伱见过的话,又怎么活下来的?”

直接一碗茶水泼在了挑夫脸上,

“快说,谁教伱这么说的?造谣传谣,混淆视听,妖言惑众,这要报官,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可知这两日官府风声正紧?”

老汉何时受过如此侮辱,当即挥拳要反抗,可是都没来得及动手,已经被眼前虚弱贵公子按在地上,便再也不能动弹。

他也不知眼前这娇弱贵公子哪里会生出如此大力气,竟然哭喊着呵斥,

“混账,伱欺人太甚,小心俺报官先抓伱!”

许是刚狐斐介绍身份时,刻画的官二代身份太过深入人心,都没等他自己辩解,旁人就已经替他作答。

“好汉不吃眼前亏,老汉我劝伱算了吧!人家公子舅舅便是官,伱能惹的起人家?”

老汉听闻,当即冷静下来。

谁知狐斐揪住挑夫发髻,又往地上使劲一摁,使他脸贴地面,

“快说,这些鬼怪谣言都是谁告诉伱的?”

挑夫惊悚,主要是狐斐手上力道太大,挑夫真怕他把自己头给种到地上。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俺说,俺说。这都是城西郭墙边算命的黄三郎与俺说道,他不光与俺说,还逢人就讲兰荫山这些鬼怪灵狐……时间久了,俺们不信也不行啊……而且,那黄半仙告诉俺,只要逢人这般说辞,便可免俺一次卦钱。”

狐斐扭头看向贵公子和秀才,

“老汉此话当真?可有黄三郎此人?”

贵公子和秀才异口同声点头,

“确有耳闻,此黄三郎自称黄半仙,每日只算三卦,卦卦皆准。不过卦钱水涨船高,如今已经涨到了十两纹银一卦。”

狐斐可算是找到正主儿了,于是松手放开挑夫,冤有头债有主,他不想为难寻常百姓。

挑夫畏惧,赶忙收拾行李退去。

狐斐急忙出了茶楼朝城西而去,都忘了打包糕点。

“果然同行是冤家。”

事出突然,狐斐心急,脚有风焉,一会儿便不见人影。

北郭县地处泰山郡与东阳郡南北交界之地,人口不足三千,可因往来客商交汇,便热闹起来。

客商多以贩卖皮毛,茶叶,药材者居多。

一些上好山珍奇货如至临安城更能卖出五到二十倍的高价。

所谓奇货可居。

于是贩夫走卒开始犯险做起这趟买卖。

往来官道畅通,唯独被兰荫山横亘阻截,这也是兰荫山别名“横山”由来。

正常情况下绕道而行,官道大路平坦,从泰山郡到临安城需七日方可抵达。

而抄近道走横山一线,虽山路崎岖,但仅需二日。

于是有胆大的挑夫铤而走险,跑起横山一线,路虽难走,但胜在快捷,别人跑一趟,挑夫可跑三趟。

唯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所以常常三五人结伴而行,临行前还不忘找卦师算上一爻。

近来县衙讣告频出,死于山中者已达十人之多,尚有失踪者数人有待查明。

官府对于此事格外重视,疑有匪患,于是纠集山中猎户以及跑山贩药之辈商议对策,又联合本地军防,一同剿匪。

几次出动,均两手空空,无功而返。

莫说山匪,连毛贼都没见过一个。

可是对于商贩和挑夫来说,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生意还是要做,于是出行算卦日益频繁。

城西的黄三郎因此得益,地位被越捧越高。

因他脾气怪异,每日只算三卦,起初都叫他黄三郎。

后来因为他的卦象准,就开始叫他黄半仙,一来二去,越传越神。

但黄三郎有一点不好,就是总爱拿兰因寺的一些鬼狐轶闻吓人,凡有诡异之事,骇人听闻,皆出自兰因寺。

像鬼官杀人,狐仙勾魂,厉鬼吸精,山魈掏肺,虎妖剜心,树妖食血,皆与兰因寺有关。

夜晚的兰因寺总是灯火幽幽,总有一群精怪鬼狐围着蓝色篝火,探讨着如何烹人更美味。

原本夜不闭户的村民,如今到了夜晚都将屋子堵的严严实实。

吓得寻常百姓家夜不敢出门如厕,孩童听闻不敢啼哭。

在西城的城郭下,有一株百年香樟树,商贩经常会把一些毛皮晾晒在树杈上。

树下搭一凉棚,凉棚内有一桌一椅一道士。

那道士蓄着两撇小胡,身着一袭黄色戒衣,袍身之上绣太极图,头戴紫阳帽,桌边一卦幡一拂尘。

卦幡上书三字:每日三卦。

见一位书生靠近,老道士原本老谋深算的脸上,面色凝重。

此道士便是黄三郎,人送外号黄半仙。

当日三卦已毕,黄三郎正欲收拾物件起身离去,却突然围上一书生。

书生面貌清秀,面色却如被清水浸泡般惨白。

这书生最是特殊,他们是有功名在身的,若换做寻常市井,黄三郎早就骂走了,可是面对书生,却打不得也骂不得。

何况,想骂也未必能骂得过。

无奈,只好好言相劝。

“回吧,今日三卦已毕。算命明日再来!”

“好歹伱也是读书人,这么大字没看见吗?”

黄三郎摆手呵斥书生,谁知书生并不肯罢休。

直接将一只手腕伸到黄三郎桌上,

“既伱不算卦,那就帮我摸摸骨。”

黄三郎顿时有些气,

“伱这书生,是听不懂我说什么?还是故意来捣乱?”

“不算卦,就是既不摸骨看相,也不测字占卜。赶紧走,赶紧走!道爷我还有急事!”

黄三郎不耐烦的哄着书生,不想还是个书呆子。

噹!

谁知这时书生从怀里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拍于桌上。

“劳烦先生帮我算一下,我也急!”

看到白花花的银元宝,黄三郎两眼放光。

当即摸了银子,改口道,

“我急着回家,伱急什么?”

书生怔怔的看着黄三郎,苍白的嘴唇冰冷的吐出几个字,

“先生,那还是小生我更急一些,因为我……急着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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