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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怪诞。

庙中院落,并无丝毫风动迹象。

看上去,像是香火处蹲了一人在扇风点火,却又偏偏无人,诡异至极。

“施主,忽明忽暗,主事在变化,吉凶难料!”

狐斐面露难色。

冯生大惊,

“庙爷,此事可有解?”

狐斐目光瞟了一眼功德箱,“广续香火,心净虔诚,神灵欢喜,自会助伱一臂之力……”

“哦哦哦,要的,要的!”

冯生非那种迂腐读书之人,最少在讨老婆这块,一点就透。

香钱是付了,可香火钱还没付。

当即又掏出五两碎银,投入功德箱,买个心安。

狐斐面露笑意,温善和婉。

孺子可教也。

庙爷收的这可不是伱的银子,是伱信仰神明的诚意,是你秉持人间正道的信念。

银子给到位,妖魔全干废。

狐斐将一道符纸靠近烛台点燃,轻吹了一口仙气飞出,燃着的符纸带着飞灰从香山划过,在热气炙烤下越飞越高,最终化为一缕飘渺。

狐斐举动虽轻描淡写,但看到外人眼里却非同寻常。

冯生眼眸中流露出深厚的凝重之色,果不多时,阴风散去,香火重新旺盛起来。

先前冯生一直以为庙祝在忽悠他,骗他些香火钱,眼前所见,历历在目,就算巧合,可这种诡异也太巧合了些。

原本半信半疑的的冯生,这下是真信了,笃定这个庙里是确有古怪灵奇的。

难怪都说这庙里有求必应,看样子还真有神明在的!

随即冯生释然:

俗话说佛争一炷香,神明自是会在意自己的香火。

此时香头火光明亮,火花劈啪作响,乃上上大吉。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冯生的细微表情,全部落入狐斐的眼中。

狐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一闪而逝。

想五两银子就把个漂亮老婆骗回家?在想屁吃?

天下的美梦都让你一人做了。

就是那辛十四娘本人同意了,他狐斐还不同意呢!

这娶妻成本也太低了些。

何况那辛十四娘也未必会同意,中间定然少不了波折……

当然,主要是狐斐的考核指标太紧迫了,他太想进步了。

再者,在商言商,于他而言:

顾客分两种,一种是丢鸡村妇那种,鸡毛蒜皮都要来庙里求一卦的。

那是长期客户,讲一个细水长流,不宜重薅。

而冯生这种,显然就是一锤子买卖,他娶完老婆,还会到庙里进献香火?

要猴年马月去了。

既如此,不如一次薅足薅够薅爽!

再说,这种事儿,本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不出什么大事,都不算有损阴德,可能还积阴德呢?顺便给那些色胆包天的人也长长记性。

别什么蛇啊鬼的都敢瞎搞胡搞乱搞!

都是有代价的!

话说回来,狐斐也没求着他找老婆不是,是这书生自己找上门的。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说的就是伱们读书人。”

“庙爷回头帮伱撮合成了,收点手续费不过分。毕竟还得防着伱们倒打一耙,反咬一口的,这是挣的操心钱,庙爷挣点香火钱容易么?”

“再说,这香火钱大多还是要归公家!”

世间万物讲究的是个守恒,交易同样如是,讲的是价值守恒。

交易双方的筹码最少要差不多平等,这才算守恒。

守恒,便是守德。

不说其它,有人花五两银子请伱从金华跑到泰山,伱觉得这趟下来合适吗?

中间还要搭上伱的人情,去给他求亲说媒。

还要防止办成倒打一耙,办不成反咬一口。

狐斐是攒功德的没错,可他这庙祝也不是做慈善的。

积功德没错,但也有损私德,吃亏就没人爱干了。

漫天神佛缺吃少喝么,可为何他们的庙里依旧要供奉神位收香火钱?

还不是为了平衡德?

求神佛办事,太容易就实现办成了,对神佛就易失去敬畏之感。

太容易得到就不珍惜。

狐斐深谙个中真意。

再者香火钱也是他考核的重要一部分,如果算下来还亏钱,这个庙祝干脆直接辞掉得了,没必要受苦受累过后才看见什么叫南墙。

为了考核,为了留任庙祝,……

先黑心它半年再说……

一瞬间的功夫,狐斐的心思已经绕着三界跑了两圈半。

但接下来才是最关键一环:看香灰。

正常三炷香能看出结果的事情,狐斐建议冯生点了香山,可见狐斐对于这份友谊的高度重视。

香山燃烬,兼职庙祝执事的狐斐把上层香灰轻轻拂去。

地面浮现出一个“艹”字头轮廓。

看得狐斐一阵想骂娘。

“遭了,要砸。”

即使没读过书的都能一眼辨出这是【苦】字的上半。

不像【云】【岚】【映】【雨】这种中性字要解签,【苦】这种香灰字不用解,见字知意。

兰若寺后山有几株槐树,正开花时,微风入夜,风一吹,馨香一片。

连空气都是甜的。

可偏偏香灰的兆头是个苦字,一如冯生苦兮兮的脸。

狐斐对天发誓,这次他真没有从中作妖。

他连忙停下手中的拨灰棍,那是一根胳膊粗细的桃枝,被削成了木劔。

香灰以木劔为界,一分为二,一半露出在眼中,一半遮挡着在心中,犹抱琵琶半遮面。

看香灰最精彩的环节便在于此。

就如赌石般刺激,一刀穷一刀富一刀开出黄泉路。

香灰开一半,留下的也都是彩蛋。

反正不是惊喜就是惊吓。

但狐斐显然已经知晓答案,认真的劝慰冯生,

“公子,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依我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刚收了一份香火钱,狐斐还是有点职业操守的,虽说不多。

此为天意,不可强求。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傻!

谁知冯生突然嚎啕大哭,

“庙爷不知我心里苦啊!我家尚有八十岁高堂,明镜悲白发,就指望我传宗接代……”

狐斐心说:关我屁事。

“我冯家到我,已经三代单传……我不能做这不义不孝之子孙,在我这里绝了后啊……”

狐斐不为所动:关我屁事。

“可我心里只能装下这红衣女子,此生我非她不娶……”

狐斐歪头看这痴情种,甚是不解:伱想娶她,关我屁事?

冯生情到深处,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若庙爷能帮我这把,这权算作香火钱了……”

狐斐甚是感动,一把扶住冯生。

哥,伱早说伱有这么大的通行证啊!

银子这玩意儿,不论阳间还是阴间,都能当万能钥匙用。

“好,好,好!孝感动天,情比金坚,神明亦慈悲渡世,我这就为施主伱请示神明,看是否她愿为伱逆天改命!!!”

狐斐内心已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忏悔自己先前对于眼前这位香客“负心读书人”的诸多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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