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哥仨在刘明义家西屋炕上，谋划秦宋王铁匠铺转型的时候，外院的门又响了一声。
这次来的还是刘明山，而且他还是挑着扁担来的。
背筐、扁担、小推车、牛车、马骡大车，也就是山里山外村屯的主要运输工具。
拖拉机、汽车这类大件，虽说也有，但现在这年月也真是不多。
尤其是在林区道路还不怎么通畅的情况下，冬天满地雪，夏秋一路泥，机动车的用项不是没有，但也真的不大。
这次刘明山不是来送钱的，用不着避讳人，他也就没等秦达、刘明义出门，直接就进了屋。
“小秦，这是你婶子烀的熊肉、烙的油饼，还有一份鸡蛋酱、一份糖稀，鸡蛋酱你们蘸着园子里的新鲜菜吃，糖稀蘸着油饼吃。”
秦达远来是客，所以刘明山进屋就招呼他。
叔伯大哥刘明义怎么论都是自己人，所以也用不着招呼。
“明山叔，熊肉、熊油，咱们两家一家一半，明义叔的那份算我的，别都给弄这边来。”
秦达终究是跟刘明山、刘明义兄弟不熟，虽说跟刘明义处的不错，但有些事儿就得放嘴上。
“小秦，看你客气的，在这就别客情了，咱们处着看，今晚要去大田，我就没拿酒，等闲下来，咱们叫上小宋、小王一块喝一场。”
秦达见外，刘明山作为向阳屯的屯长，见惯了各式各样的隔路货，自然也能理解。
他要用的是煤矿的秦大把头，秦达客情，他交待了一声，放下东西也就走了。
“三小子，趁热吃吧……”
刘明山特意说了晚上去大田，刘明义就不好说能不去就不去这话了。
屯子里的老跑山人刘二瞎子、刘老蔫吧他们打怵小鞋匠金茂林家大田里那头孤猪，刘明义也一样打怵。
孤猪比熊瞎子难斗，也是跑山人挂在嘴上的话。
原因就是孤猪的攻击性要比熊瞎子大的多，寻常进山熊瞎子也一样怕人。
敲敲树、吆喝两声，不是带崽子的熊瞎子，也得避着人。
可孤猪不同，他是闻到人味，就刨地开干，不待有一丝犹豫的。
“二哥、三哥，吃了饭我带你们去大田护农，你们也看看自己到底行不行。”
一早从大田回来秦达就没吃饭，现在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他也真是饿了。
刘明义家的饭桌，就是一张比炕桌稍微高点的小方桌。
夏秋之际，有人愿意在炕上吃，但刘明义家的小桌却放在正屋地上。
板凳也简单，四截树桩，就是四张小板凳。
秦达哥仨上了桌也没跟刘明义客气，孤老头子也愿意看大小伙子胡吃海塞。
刘明山媳妇烀的熊肉很烂糊，里面的调料除了葱蒜之外，就是秦达认识的山花椒。
林区的山花椒不是花椒，而是长的像花椒的五味子藤蔓。
夏秋之际用来炖肉的自然是鲜藤，这玩意儿在林区是正经替代花椒、大料的重要佐料。
熊肉的口感跟牛肉差不多，但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让秦达形容，只能说是膻味或者是熏木头的味道。
论接受度，秦达觉着，只要能吃得了牛羊肉，就会觉着熊肉的滋味不错。
熊的骨头被刘明山许给了帮忙的人，所以他家里呼的是大块的纯瘦肉。
这时候的熊瞎子虽说不是肥的流油，但吃口也以纯香为主绝对不柴。
油饼也是熊油烙的，蘸着还热乎的糖稀吃，对大小伙子来说也是吃不够的玩意儿。
吃肉吃的发腻了，还有刘明义家院子里的青辣椒、绿黄瓜蘸鸡蛋酱解腻。
扁圆的洋柿子一口下去不仅爆浆，而且砂口，遇上浆少砂多的柿子，下口大了还容易噎着。
四个人一顿饭，不仅把刘明山送来的菜肉造了个精光，刘明义现摘的一大浅子鲜菜也是一点没剩。
虽说吃完之后直腰都有些费劲，但秦达还是觉着有些意犹未尽。
这年月、有这种伙食，那日子过的就太舒服了。
“三小子，咱收拾收拾慢慢往大田走着，捎带着遛遛食儿？”
按照刘二瞎子的说法，孤猪在金茂林家大田里撒了尿做了标记，按照野猪贪食的习惯，今夜里指定还得去。
虽说心里也打怵，但刘明义还是决定相信秦达的枪法。
有些事儿他也不打算在家里说，想在去大田的路上慢慢说。
“那咋不成？刘叔，临走前儿，你把那老洋炮也装上。”
点头同意了刘明义的说法，秦达也让老头装好了老洋炮再走。
这老头关键时候容易炸毛，秉着谨慎的原则，秦达也就让他提前装好了老洋炮。
秦达哥仨也用不着收拾，将老秦头的二十响交给相对稳妥点的三姐夫宋怀军，哥仨就算是准备妥了。
水壶里灌好刘明义提前熬好的药茶，四个人就借着天光，慢悠悠的向金茂林家大田走去。
“三小子，孤猪尤其是大孤猪可不好照量，今夜里你警醒点，打不成，吓跑它就完了。”
一路走着，刘明义也开始给秦达提醒。
虽说孤猪不跟熊瞎子似的，能上树、扒屋，但野地里的小木屋，未必能经得起折腾。
“刘叔，我省的，那孤猪今夜里未必会来，昨夜里咱们磕死仨熊一猪，血腥味一时半会儿的散不尽。”
秦达的经验，就属于他瞎猜胡说了。
但这话却给刘明义这老头蒙了。
野猪跟熊瞎子的鼻子格外灵，尤其会避讳同类的血腥味，秦达这说法跟老跑山人的经验算是契合。
“三小子，立秋之后山牲口肉里没了白点子，就是抓秋膘的时候，从现在一直到下大雪都是打围的好时候，可你开打之前不喊山可不成！”
刘明义这老头提及喊山，秦达不由怪异的瞅了他一眼。
这老头倒是喊了，但他喊的不仅招笑，而且也挺能震慑一块搭伙的。
见秦达不走心，刘明义便接着说道：
“三小子，不管是深山老林，还是山根大田，你搂火之前不喊可不成，万一打着人，那可得吃官司。”
伤跑山人最多的，除了山里的野猪、熊瞎子之外，还有就是同样跑山的人了。
而且越是手法好的猎手，越容易伤人。
尤其是那些个自负手法好，瞅着影儿就敢搂火的好手，伤人也最厉害。
手法不好的那些，大概率是走火伤人，真让他瞄着打，他反而打不着。
参把头喊山，除了要吓走山牲口之外，最要紧的一点，就是不能让进山的炮手把参帮当山牲口给打了。
猎手、炮手们，如果不是手拿把攥的情况，也会提前喊山，为的也是不被同行当山牲口给打了。
这些都是从血的教训中得出的经验。
刘明义虽说没有切身实地的感受过，但人伤人的意外却听过不少。
“刘叔，我知道了，今夜里搂火之前，指定喊！”
刘明义说的有道理，秦达也就听了进去。
“三小子，可不是这话，喊山，是对人喊的，喊了，你搂火之后干下的货就是你的！你不喊，到时候万一别人也扛着枪来了，你说干下的东西算谁的？”
秦达理解的搂火之前喊山，跟刘明义说的搂火之前喊山大不一样。
刘明义说的喊山，除了避免误伤之外，还有圈定猎物的意思在，而且猎帮、猎队喊山，后者也比前者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