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蓼这辈子最恨三样东西：说谎的鸟、漏水的船，以及总把逃生密道修在粪池边的缺德祖宗。
“你们大胤皇陵的设计师...“她捏着鼻子贴在墓道石壁上，“生前一定常被人泼夜香。“
烛阴的鲛尾在污水里拍得哗啦响：“知足吧，至少没让咱们钻茅坑......呕！“半截泡发的断指撞上他尾巴，腐肉里还裹着金戒指。
萧烬的冰剑劈开前方蛛网：“这是殉葬渠，前朝废太子在这儿淹死了八百门客。“剑尖挑起块黏糊糊的玉牌，“工部侍郎的。“
阿蓼右眼突然刺痛。星图在污水中映出幻象：工部侍郎跪在晏九韶脚边，将玉牌投入渠水，惊起无数青铜色的蚂蟥。
“停步！“她拽住萧烬的腰带，“水里有东西在......“
话没说完，水面炸开丈高浊浪。拳头大的青铜蚂蟥弹射而出，口器里旋转着铁喙状利齿。烛阴甩尾拍飞两只，毒液却只在它们背上蚀出青烟：“这玩意喝过凤凰髓！“
萧烬旋身斩出冰刃，冻结的蚂蟥噼里啪啦掉进水里。阿蓼突然扯开衣领，把玄冥灯芯按在胸口：“鸿雁老祖宗，给点面子啊！“
青玉雁纹骤然发亮，渠水以她为中心分成两股。浑浊浪涛中升起条白骨铺就的小道，每块骨头上都刻着工部官员的名字。
“这他娘是述职报告？“烛阴戳了戳某块写着“河运亏空“的腿骨。
阿蓼踩着人骨往前跑，灯芯在掌心烫出水泡：“别碰！这些骨头连着......“
惨叫声从后方传来。虚白大师的袈裟被骨缝里钻出的青铜丝缠住，肚皮里的胚胎突然睁眼：“寅时三刻！断东南巽位！“
萧烬的剑光应声而落。青铜丝崩断的刹那，整条骨道开始坍缩。阿蓼拽着烛阴的秃尾巴往前扑，在骨片坠入深渊前滚进墓室。
“萧烬呢？“她吐出嘴里的碎骨渣。
烛阴甩着被拽裂的尾鳍：“在后面当冰雕呢！“
阿蓼回头望去。刑官单手攀在岩缝间，右臂完全青铜化，冰甲与金属躯干碰撞出火星。更可怕的是他脖颈处的纹路——已蔓延到下颌，像张逐渐收拢的网。
“接着！“她扯下银项圈抛过去，“用这个卡住关节！“
萧烬凌空咬住项圈，精钢隼爪插进岩壁借力。翻身跃上平台时，青铜化的右臂不受控地抓向阿蓼咽喉，被她用灯芯烫得冒烟。
“药僧的方子撑不了多久。“他扯下残破的冰甲，“得在卯时前找到青鸾镜。“
阿蓼的右眼突然溢出星辉。顺着光束望去，墓室穹顶布满血色经络，正中央悬着面裂成八瓣的青铜镜。镜框雕满交颈鸾鸟，镜面却映出个血肉模糊的胎儿。
“是青鸾镜的碎片。“虚白摸着肚皮凑近，“照一照？能看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
烛阴突然甩出毒液：“小心镜灵！“
镜中胎儿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阿蓼颈间一紧，银项圈竟自动飞向铜镜。萧烬挥剑拦截，剑气却被镜面反弹回来，在墓墙劈出深沟。
“它要项圈当祭品！“阿蓼摸出虚白给的鸟骨针，“帮我拖十息！“
烛阴边哭边朝铜镜吐毒泡泡，虚白大师的胚胎发出刺耳鸣叫。萧烬的青铜右臂突然暴涨，化作利爪扣住镜框。阿蓼趁机将骨针刺入镜面裂缝，念出蛇巫族焚咒。
青鸾镜剧烈震颤，裂缝中涌出黑色血水。阿蓼右眼的星图突然失控，在血水中映出段记忆：五岁的自己被按在镜前，母亲割开手腕浇灌镜框，而镜中映出的竟是长着孔雀翎的婴孩。
“原来如此...“她颤抖着摸向镜面，“青鸾镜根本不能测胎儿性别，它只会把皇室血脉转成...“
镜灵发出尖啸。萧烬的青铜爪被腐蚀得滋滋作响，烛阴的毒泪在镜面蚀出小洞。阿蓼突然夺过虚白的药锄，砸向自己右眼！
“你疯了？！“萧烬徒手抓住利刃。
血珠溅上镜面的刹那，时空仿佛凝固。阿蓼右眼里的寄生体被逼出半截，星辉与血水交织成网，将镜灵牢牢捆住。她趁机把银项圈套上镜框：“以巫血为契，给我开！“
青鸾镜炸成碎片。阿蓼跪在血泊里，右眼缠着从虚白袈裟撕下的布条。烛阴从镜渣里扒出块带血的玉珏：“这玩意在发光！“
萧烬抹去嘴角血渍：“是皇后当年求的保胎符。“
“保个屁胎。“阿蓼捏碎玉珏，露出里面的青铜珠，“和皇帝老儿脑袋里的一模一样。“
虚白突然剧烈咳嗽，肚皮上的胚胎疯狂踢打：“戌时了！戌时了！“
墓室穹顶传来岩石崩裂声。阿蓼的右眼即便蒙着布，仍能“看“到恐怖画面：混沌卵伸出青铜触须，正刺入岱宗山体汲取龙脉。而晏九韶站在观星台上，脚下踩着七窍流血的皇帝。
“没时间走水道了。“她扯下布条，露出流脓的右眼，“我知道条近路。“
烛阴看着她在墙上画出的血符：“你确定这是路？“
“当年我娘留下的蛇巫密道。“阿蓼咬破指尖完善符文，“直通岱宗洗髓池。“
萧烬的青铜爪按在血符上：“代价？“
“可能被传送到三年前，也可能卡在墙里当壁画。“她咧嘴一笑，“赌吗？“
刑官直接拽着她撞向血墙。烛阴骂着脏话扑过去时，听见虚白大师的胚胎说了句人话：“要变卦咯。“
时空扭曲的剧痛中，阿蓼恍惚看见母亲站在血阵另一端。她伸手去够，却只抓住把孔雀翎。再睁眼时，满池血水沸腾如煮，池底堆着数百具青铜孩童尸骸。
“欢迎来到换骨池。“晏九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给诸位备了上等的凤凰髓。“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