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局本部。
被人拿着照片狂喷的军统,这时候高层正在开会——面对延安方面的有理有据的指责,他们商讨该怎么应对。
“他们不是我们的人!此事绝对不可承认。”
会议一开始,就有人明确的提出了反对意见:
“这是共党的污蔑!我们军统从未干过此事,此事,绝对不可承认!”
另一人附和道:“根据延安方面提供的信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诸位,他们公布的名单和相片,在档案室中没有任何留底,他们的确不是我们军统的人。”
其他人面对着最先跳出来的两人,心中冷笑,这俩货难道不知道这一次被破获的谍网,是张安平负责的吗?
他们的档案,自然在张安平的手中,当然不可能在局本部的档案室留档!
至于这俩人的目的,在坐的众人都是人精,又岂能不知道他们口口声声以军统利益为先的幌子下面,不就是为了打击张安平的威望吗?
一名江山系的元老出声:“此事,我觉得还需要张长官的看法,我看不如向铅山发报询问一番?”
过去,江山系的元老,对张安平都是以长辈自居——“张安平”死的时候,他们还真的感到可惜。
不过,随着张安平的声势渐浓,敢在张安平面前以长辈自居的逐渐减少,慢慢的张长官这个称呼,反而成为了主流。
“张长官人在铅山,并不清楚重庆这边的情况,我看还是不用征询意见了吧?”最先出声的元老开口。
尽管他们打击的就是张安平,但在明面上,他们却不敢过分,就连言辞都比较注意——私底下怎么骂都成,可明面上,却不得不称呼张安平为张长官。
主持会议的毛仁凤第一次出声附和:
“我觉得在理,安平毕竟不在这,大家觉得呢?”
面对毛仁凤亲自下场,其他人彻底息声外加无言以对。
江山系的元老们更是不断皱眉。
戴春风已经向他们透漏过风声了,他们自然知道张安平就是戴春风选定的继承人,而对于这个继承人,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可偏偏江山系中蹦出了一个要跟张安平争一争的毛仁凤——这不是变相的削弱江山系在军统的势力吗?
可毛仁凤毕竟官大,是名副其实的局本部二把手,此时毛仁凤出言,他们也不好再反对,唯有几名知晓张安平根底的元老,悄然望向了一直没吭气的张贯夫。
但张贯夫却跟个闷嘴葫芦一样一言不发。
老板怎么想的啊,怎么将会议交给了姓毛的?
几名江山系元老心中感叹,可没有主心骨的他们,又能如何?
而就在这个议题即将通过的时候,一名中校快步走进了办公室。
毛仁凤见状皱起眉头,目光阴冷的望向这名闯入的会议室的中校。
中校心中暗暗叫苦,但却不得不做出恭敬状:
“主任,张长官电报。”
“安平的电报?”毛仁凤做出欣喜状,自语道:“他啊,就是爱操心,本想让他少操点心,欸……”
这副自语的模样让其他人暗暗好笑,装什么装,刚才都亮刀了,现在摆着模样,恶心不?
毛仁凤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接过电报就快速看了起来,脸色阴沉一瞬后就恢复了笑意,他大笑道:
“安平心中有底,这件事他会亲自解决,咱们啊……杞人忧天喽!”
“既然安平有自己的想法,那咱们就不用多操心了,这会嘛,嗯,也没必要开下去了,散会吧。”
说罢,自己率先起身,状若平常的离开了会议室,但在离开会议室的瞬间,毛仁凤的神色就变得狰狞起来。
会议室内众人一脸的古怪,毛仁凤竟然没有将电报让大家传阅?
可惜,有些事在保密程度极高的军统保密性却差的离谱,没一会儿,参会众人就知道了电报的内容。
因为电报就一行字:
我张世豪的事,你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直接、了当!
确实符合张长官一贯行事的作风——我张安平的事,你算老几搁我指手画脚?
唯有张贯夫心事重重。
儿子在延安的谍网被几日间悉数摧毁,成为了儿子入行以来的第一败——他儿子本就木秀于林,现在遭此大败,必然被人诟病。
他本以为儿子会就此低调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儿子竟然以如此嚣张跋扈之姿发报。
这下,他更担心了。
再想到自家那个舅哥故意没有参会的事,张贯夫心里越发不踏实了,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见一见舅哥。
安平毕竟是个孩子,做长辈的,不能因为孩子的一次失败而耿耿于怀吧?
……
戴春风办公室。
面对一脸不安进来的妹夫,戴春风不由叹了口气。
自家这个表妹夫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太谨慎了。
可他的叹息却让张贯夫坐立不安,张贯夫忙道:
“老板,这一次的事的确是安平的责任,我觉得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贯夫啊……”
戴春风摇头道:“你啊,就是太小心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借这个事收拾下安平?你啊,你啊……”
张贯夫急忙道:“老板,属下绝无此意。”
“行了,行了——贯夫,你啊,还没有安平看的明白!”
戴春风摆摆手:“出了事,就得解决,不要先想着应对各种诘问、责难。”
“做人总归得大气些,这样才能成得了气候!”
说着他冷笑起来:“毛仁凤总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呵,世上谁人不败?”
见戴春风如此说,张贯夫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古人说伴君如伴虎,对军统所有人来说,戴春风无疑就是这个君,孤儿张贯夫从进入特务处之始,就异常的谨慎小心,从未仗着自己跟戴春风沾亲带故就做事肆无忌惮。
即便戴春风因此说过他无数次,他依然我行我素,做事谨慎,从不得罪于人——他就是担心亲戚这重身份,有时候反而会成为一个特殊的符号,继而被当做给猴子看的那只鸡。
“你啊,就少操点心,这件事咱们就看安平怎么解决,好不好?”
“好。”
张贯夫应是,又表示了一番歉意后才离开。
表妹夫走后,戴春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表妹夫要是有安平一半的性子,自己也不至于让毛仁凤这个野心勃勃的混球成为署理局本部事务的主任秘书。
“臭小子,第一次遭遇这种大败,我看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解决这件事!”
对于在延安的谍网被彻底摧毁之事,要说戴春风不心疼,那是假的。
这毕竟是多年来的心血,不仅仅是张安平数年来往延安密派的特工,还有他多年秘密派遣的特工,一并交予了张安平——现在悉数被毁,他岂能不心疼?
但特工这一行就是如此,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之事并不罕见。
话说哪个老姜没有吃过瘪?
土肥圆这种老鸟,都在张安平手上吃瘪,差点成为了笑柄,不!是已经沦为了笑柄!
但能接受失败、正视失败、会处理失败后的种种,这才算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所以老戴放任了局内的某些人,就是想看看张安平面对困境的时候,会怎么解决问题。
事实上,戴春风非常的自信,不管某些人怎么蹦跶,只要他戴春风在军统一天,那些蹦跶的人就只能是小丑。
……
那张安平是怎么处理眼下的棘手问题呢?
他拖着有些虚弱的身体,在第一时间抵达了机场——当毛仁凤在会议室中说“杞人忧天”的时候,张安平已经上了飞机。
直飞重庆。
过年期间,他没有回重庆,但当延安方面将这件事置于阳光下后,传闻吐血的张安平,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重庆。
不知道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或者说是有人存心要让张安平出丑、要让张安平的名声烂大街,在张安平抵达重庆还没有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机场外面就围堵了数十家报社的记者,等待着采访张安平。
然后,一个一脸无害的年轻人就站在了这群记者面前。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张长官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出了机场,你们收到的消息应该是有延迟。”
这是一个挂着中尉军衔的小年轻,面对小年轻的话,记者们纷纷失望,就连对小年轻拍照的心思都没有,一个个叹息就着离开。
但小中尉却道:“各位既然都来了,总得喝杯茶,再观摩一下咱们这座机场的保卫工作吧?这座机场长年累月迎接、送走党国的各位重要人士,诸位难道不想采访一下?”
“机场保卫部已经为各位备下了便饭,还请各位务必赏脸!”
面对小中尉的这番恳求,记者们分分心想大过年的——我艹,跑错剧场了。
重新来:
记者们纷纷心想,来都来了……
于是,他们接受了小中尉的款待,打算吃一顿便饭后再走。
但这便饭……
自然没那么好吃!
记者们在被带离去吃“便饭”后,下一秒,这个人畜无害的小中尉就冷下脸来,冷视着局本部派来接机的一群特务:
“很好,很好,很不错的下马威。”
“是不是觉得我张世豪现在是破鼓,阿猫阿狗都敢上来捶一下?今天给各路记者透漏消息,明天就给日本人卖消息?”
面对张安平的诘问,特务们冷汗淋漓,脸色苍白的纷纷否认。
负责接机的局本部情报处处长也摇摇欲坠,心中将走漏消息的混蛋骂了个狗血淋头。
“查。”
“今晚之前,我要知道到底是哪里走漏了消息。”
张安平森冷一笑,如刀子一样的目光从每一个身上刮过:
“查出来了,我找泄露者算账,查不出来……”
“我就跟你们算账!”
情报处长如蒙大赦,立刻就要带着一票特务去“招待”吃便饭的记者们,张安平见状招招手,对方立刻屁颠屁颠的过来。
“知道怎么做吗?”张安平看着对方。
“张长官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张安平森冷的笑了笑:“希望你是真的知道!”
他这才打发了对方,随后大马金刀的坐下,向随从下达命令:
“给我纸笔。”
接过了随从递来的纸笔后,张安平快速的书写起来。
这是一份针对报社的投稿,标题就是“是泄密还是采访”。
他用路人的角度讲述了一群记者千方百计的获取了军统要员行程、在机场堵截对方之事,质问记者们是不是对日本人开出的百万大洋的悬赏动心了?
他搞这份新闻,自然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也为了让人意识到此时的他就是一个炸药桶、一点火星子就能爆炸的炸药桶。
顺便对记者们丢一波群嘲,让自己的名声再臭一些。
过去的他,在民间的名声确实太好了。
可惜他不好表现的嚣张跋扈,要不然直接对记者们动粗,根本用不到这么复杂。
……
局本部的情报处长带着手下的特务们扑向了被招待吃便饭的记者们,在即将进食堂的时候,有手下摩拳擦掌的就要进去拷问,情报处长见状一把将其拎过来,二话不说就一巴掌甩到脸上:
“混蛋,你他吗想害死我吗?”
被打的特务懵了,心说这时候不得表现表现?
看手下还没反应过来,情报处长更生气了,怒道:“都他妈给老子摆出好脸色,套话懂不懂?套话!谁他妈要是给老子动粗,老子就给他动粗!”
“混蛋,连张长官都用哄骗的方式来骗他们,你们要是坏了事,让张长官记恨我,他吗的一个都别想好过!”
……
重庆。
二厅办公室。
副官急匆匆进来汇报:“郑长官,机场那边出事了。”
郑耀全闻言皱眉:“能出什么事?”
“张安、张长官命人扣押了所有的采访记者,正在调查泄密行程之事。”
郑耀全一愣:“全扣了?”
他自然是幕后黑手,但为了防止张安平这个混蛋追溯泄密渠道、不理会记者的采访,他特意扩大了泄密范围,就连隶属党部的几家报纸都派人出来了——采访张安平的记者团可谓异常豪华,他不信张安平脑子进水了敢对记者们动粗。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全扣了!
“这小子是气疯了吧?”
郑耀全忍不住偷笑,他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一旦这么做了,张世豪三个字,可就得臭大街了,这群记者到时候记恨他,绝对不会给他用到好言语。
“不行,得把线掐灭了,要不然查到我身上就麻烦了。”
副官闻言,会心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个屁!”郑耀全立刻意识到副官会错意了,笑骂道:“你要是真的灭口,这疯子说不定会咬死我。这样吧,找个由头把人关二厅监狱,到时候他想抓人都抓不到,等风头过来,他就是抓到了人也没什么屁用了。”
“我明白了。”
副官走后,郑耀全忍不住大笑起来。
老实说,张安平给他的压力着实太大了,可权力的阶梯却那么诱人,哪怕张安平给他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也不愿意放弃。
但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张安平竟然昏了头,出此昏招!
扣押记者团?
哈哈,当真是笑死人了!
“一朵没经过风吹雨打的温室里的小花……”
“呵……”
郑耀全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