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当一个个特务笑吟吟的出现在被招待的记者面前的时候,记者们自然就反应了过来——
这真他吗是“招待”啊!
有些记者,作为一个个体面对特务,恐惧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可谓是有问必答。
但有些记者,或者是有深厚的背景、或者是有铮铮铁骨,总之,在面对特务笑吟吟的问话的时候,表现出了刚强的一面。
被张安平阴阳过的特务们,自然不敢造次,可他们本身也不蠢,立刻给出了说辞:
“这个机场是国军高官经常乘坐飞机的机场,各种信息都是保密的,你们轻而易举的堵到了这里,如果你们之中有汉奸……”
意犹未尽的说辞让记者们的刚强不得不消融,并不得不讲起了他们所知道的消息,但还是有极少数的记者措辞强硬,对军统变相的软禁表示了强烈的愤慨和不满。
“日本人悬赏百万大洋买张长官的命,事实上就在刚刚,我们已经挫败了一起日本特务针对张长官的刺杀活动!记者先生,你所获知的消息,极有可能是从日本特务这里泄漏出来的。”
“日本特务这么做,八成是为了混淆视听,你们只是被当做了枪——”
“我们现在查的是针对张长官的刺杀阴谋,记者先生你要是还坦白相向,我们就不得不怀疑你的立场问题了!”
恫吓、威逼本就是特务这一行看家的本领,面对特务子虚乌有编造出的日本人刺杀活动,再愤慨的记者都得认怂。
哪怕他们怀疑这是假的,也不得不配合!
经过对搜集线索的整合,这些局本部的特务很快就找到了泄密源头:
军令部第二厅第三处(负责国内情报事务)的一名情报官。
消息在第一时间汇报到了张安平的手里。
“二厅三处?”
听到这个单位,张安平不由露出了笑意。
他还担心是从侍从室那边走漏的消息,到时候自己查都不能查,但如果是二厅,那就……无关紧要!
现在的军令部二厅,还不是未来的国防部二厅,还没有从军统身上割下一大块肉,虽然下辖的四个处有情报部(类似军统和中统)的性质,但他们更多的是对军统、中统提供的情报进行甄别和鉴定,负责为军令部提供情报支持。
有些像专门司职情报职能的参谋机构,虽然级别不低,但并没有大量的一线特工。
可即便如此,这个机构也被军统“渗透”的极其严重。
虽然厅长不是军统的成员担任,但包括主管第三处的副厅长郑耀全在内的四个处负责人,都有军统的身份——郑耀全和老戴在军统是竞争关系,离开了军统进入了二厅后,虽然还是竞争的关系,但竞争之中又有合作。
郑耀全需要借助军统的威势来执掌二厅,而戴春风也需要郑耀全来确保军统的威势得以展开——郑耀全说破天,也是军统的元老,就军统这个整体而言,他不管身处何职,军统的标签是去不掉的。
(国军很多机构的通病,正职往往有更高的职务,实际负责人往往是负责,如军统就是这样,中统本应该也是这样,但朱家华不讲究,从CC系独立出来自成一系不说,还试图掌控中统。)
郑耀全是二厅副厅长,也是二厅最大的一个处单位、第三处的处长,泄密的源头来自三处,要说跟郑耀全没关系,那才叫有鬼!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是有人借第三处的人之手,故意陷害张安平对上郑耀全。
可是,这重要吗?
即便真的有人这么做,即便他的目的就是让张安平和郑耀全对上,张安平现在也不得不去对上郑耀全。
最简单的道理:
立威!
张安平需要立威,他输了一场,现在就有人敢给他上眼药,他需不需要立威?
必须需要!
……
机场的事,张安平亲自扫的尾,被招待结束后的记者们出来后,这个笑眯眯的小中尉就又迎了上去:
“各位,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是张长官委托在下为诸位准备的一点小心意。”
张安平一挥手,多名特务就开始了散红包——此时的记者,其实还没有收红包的行规,不过中国人自古就聪明,这种风气早就出来了,面对散来的红包,记者们稍犹豫了一番后还是纷纷接过。
狗特务的红包,不拿白不拿!
“这一次的事多有冒犯,但我等也是职责在身不得不如此,诸位海涵,海涵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张安平如此诚挚的表情,记者们也不好过多追溯,再加上军统的特务们始终都是笑脸相迎,又给了事后的红包,记者们便纷纷套一番,而后才纷纷散去。
散去以后,有相熟的记者拼车组队离开,在离开的路上,他们不由谈起了这位露面的小中尉——有记者说机场方面没担当,派个小中尉来应付了事,但也有记者说这个中尉背景深厚,否则那些狗特务面对这个小中尉,仿佛一个个都看到了天敌似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记者们愣住了。
“我艹,张世豪!”
一声惊呼,让记者们纷纷恍然,旋即一个个苦笑起来,真神就在他们眼跟前,结果一个个都认不出来。
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这位张长官,做事倒是……敞亮啊!”
有记者摸着口袋里的红包不由感慨。
换个人,别说是评一句敞亮了,不喷的他汗流浃背就算记者们气了。
但张安平终究是名声鹊起,对方虽然有软禁他们的嫌疑,但没有做过出格的事——他们也都大多明事理,知道一个高官的行程泄密在日寇猖獗的年代确实危险,所以很自然的原谅了张安平。
……
“区座,”从机场离开的车队中,目睹了张安平游刃有余的处理了记者们的郑翊,佩服的说道:“这些记者不是笨蛋,他们应该能想到是你伪装了中尉,到时候他们绝对不会仇视你,反而会赞扬你高风亮节!”
“这么一来,新闻界也不好再说您的坏话了,您这一手,着实高明啊!”
张安平笑了笑,没有回应郑翊的马屁。
郑翊的话其实算不得马屁,正常情况下,结果确实会是这样。
可是,不正常情况下呢?
如果有人借着张安平弄出的保密还是泄密的新闻,剑锋直指这群无冕之王的记者群体呢?
到时候,整个记者团体,都会对张安平恨之入骨!
而觉得张安平高风亮节的人有多赞叹张安平,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有多仇视张安平。
他身上没有太多黑点可以供记者们发泄,但这件事肯定会被记者们牢牢记下,甚至还会加大对特务这个群体的攻击。
除此之外,张安平目前暴露的黑料,也一定会被记者多加以利用,名声一定会缓慢的臭起来。
这就是张安平的目的。
张世豪为了名声,针对记者的行动非常的温和,等于做出了挽救,这没错吧?
但最后的这个结果,可不是张世豪想要的,出现这个结果,怪不到张世豪头上,对不对?
至于记者们抨击特务让特务的某些行为被遏制,这关他张世豪什么事?!
至于这期间记者们又发现军统在秘密残害共产党员、抗日人士,这完全就是记者们找出的素材,跟张世豪更扯不上关系,对吧?
毕竟,人力有时穷嘛。
……
车队抵达了重庆后,并未在第一时间前往军统局本部,而是径直来到了歌乐山。
歌乐山老鹰岩因有老鹰栖息而得名,27年的时候,成渝公路在此凿开了一个遂道,国民政府自武汉迁至重庆后,这里就成为了军令部的地盘。
二厅隶属军令部,自然就在此处办公。
张安平的车队直奔此地,通过证件进了军管区后,直奔二厅驻地。
在驻地外下车后,张安平率先下车,随后跨步前行,自铅山跟随他而来的一众随从在后、局本部的一行特务跟在最后,气势汹汹的闯进了二厅驻地。
面对这气势汹汹而来的队伍,哨兵惊慌的阻拦,却被张安平两耳光扇开,随后有特务将哨兵拉到一边,一句军统办事后,哨兵只能摸着火热的脸颊不敢生气,目视这支来者不善的队伍闯入了二厅。
第三处。
张安平带队气势汹汹的闯入,这里本就是类似参谋机构,成员大多是文职,面对来者不善的闯入者,他们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就被张安平下令悉数拿下。
一番搜捕后,情报处长跑到张安平身边,大声汇报:
“报告张长官,杨选成不在!”
他是故意为之。
别看他就是气势汹汹队伍中的一员,但二厅跟军统关系复杂,说是自己人不为过,这种朝自己下手的锅,他一个小小的中校处长,扛不住。
这时候不亮出大旗还等什么?
至于杨选成,就是向记者透漏了张安平行踪的二厅官员,还是一名少校。
张安平不理会对方的小心思,也没有出声,只是示意对方退下,随后挥了挥手,有随从将一张椅子送来,张安平坐下后就开始假寐,压根就不理会被特工驱赶出来在外面集合的二厅一众大小官员。
张长官?
听到了情报处长的汇报后,心里憋火的二厅官员们瞬间熄火,一个个惊惧的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瘟神,怎么向军统自家人下手了?
他们之前可都是憋着怒火,就等着这帮混蛋走后向上面歪嘴。
二厅是一个文职机构没错,可是,军令部是吃素的吗?
但面对名声鹊起的张长官,面对军统九千岁、太子爷似的张世豪,军令部怎么可能会为了军统自家人的事而出头?
现场的气氛诡异,凝重而严肃。
而在此时,身在老鹰岩山洞(遂道、军令部内)的郑耀全也收到了二厅被强闯的消息。
张!安!平!
郑耀全立刻意识到是谁干的。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啊!”
郑耀全呼吸急促,他想不到张安平竟然如此不顾颜面,直接带人强闯二厅——二厅虽然隶属军令部,但因为他、因为其他三个处长的缘故,不管是事实还是在别人眼中,那都是军统的地盘。
张安平,怎么敢带人强闯?这不是内讧吗?
不管是特务处时期还是军统成立以后,家规中都有明确的规定:
禁止内讧!
虽然这条规定挡不住内斗,但内斗始终是暗中进行,只要谁敢在明面上违背,戴春风都是毫不犹豫的痛下狠手,为此还直接祭过几只“鸡”。
手下见郑耀全久久不语,便催促问:“厅座,怎么办?”
郑耀全一咬牙:“立刻从警卫部队中调人,敢在三处横行霸道,张世豪也不行!”
郑耀全也不是莽货,他怕自己过去被张安平给扇几个耳光。
这混蛋对上过孔家,也对上过刘司令,现在都带人打进二厅了,到时候扇自己几耳光也不是不可能。
手下离开后,郑耀全想了想,决意给“老战友”打去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头传来了声音后,郑耀全就火急火燎的说道:“老唐,出事了,姓张的直接闯二厅了,我的人他都给抓了!”
他打电话的对象自然是唐宗(纵)。
之前说过,此人是侍从室的情报负责人,中统和军统转给侍从室的情报,都要经唐宗之手。
“倒张”的三人组,便是唐宗、郑耀全外加毛仁凤。
“闯二厅?抓人?他张安平疯了吗?!”
唐宗的语气中充满了震惊。
郑耀全未加多想,焦急问:“怎么办?”
唐宗冷静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刚下令调集警卫,准备碰一碰他张安平。”
“碰一碰?可以!”唐宗顿了顿,道:
“这件事是张安平无理取闹,事情闹得越大越不好收场,他张安平越麻烦!”
郑耀全颇不好意思道:
“老唐,是我指使人泄密了姓张的行踪。”
“手尾呢?”
“我都解决了。”
“那不就得了?”唐宗笑道:“官,这个字你了解下。”
“管”字两张嘴,咋说都有理!
这句话浮现在了郑耀全脑海中。
他释然的一笑:“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老唐,多谢!”
“你我兄弟,说谢可就见外了。”
“哈哈,此事过后,我请你喝酒!”
听得郑耀全挂断电话后,唐宗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
郑耀全能想出用记者恶心张安平的主意,这事……多亏了他!
郑耀全能知道张安平“扣押”了记者团的情报,同样多亏了他;
而郑耀全不知道张安平用温和手段解决了记者团又顺藤摸瓜摸到了二厅,这事,还是多亏了他!
他唐宗,处心积虑的“帮”郑耀全,换郑耀全几声谢谢,应该的,应该的嘛……
……
郑翊快速走到张安平跟前,低声汇报:
“区座,郑耀全带军队过来了。”
张安平突然睁眼,眼睛中闪过一抹笑意。
看样子,郑耀全是被当枪使了啊!
他低笑一声:“蠢货!”
郑翊不解其意,看张安平没有解释的意思,便退到了一边,一晃眼,军令部警卫部队便以更加汹汹的气势出现了。
郑耀全在一群敬畏的簇拥下出现,直面坐在椅子上的张安平后,他率先发难:
“张区长跑二厅这是来作威作福吗?”
张安平看了郑耀全一眼,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却没有回答,而是重新闭起了眼睛。
无视比犀利的回应往往更刺人。
郑耀全没想到张安平竟然直接无视自己,气恼道:
“张安、张世豪,你若是给不出我一个交代,我今天给你一个交代!”
张安平没有睁眼,只是淡淡问:“你想要什么交代?”
“你为什么强闯我二厅驻地?凭什么又敢扣押我二厅大小官员?!”
张安平依然闭目:“职责所在。”
四个字气的郑耀全想爆炸。
“混账东西!这里是军令部二厅,你没有任何手续、未经任何批准就敢如此肆无忌惮!你敢说职责所在?张世豪,别以为仗着自己行了几件事就目中无人、飞扬跋扈!”
郑耀全怒喝:“你给不出一个说法,这官司就是打到侍从室,我也要打!”
他的怒喝却换来了两个字:
“蠢……货!”
郑耀全差点炸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下令现在就拿下张安平。
但是他不能。
因为没有起太大的冲突——强闯二厅,这冲突很大了,但对张安平来说,不大,真的不大。
他还不能命人拿下张安平。
否则,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混账!你不过是军统老九,别仗着立了些寸功就目无法纪!张世豪,军统,不是你张世豪的军统,军令部,也不是你张世豪的军令部!”
郑耀全只能扣帽子,可惜张安平已经懒得应付他了。
从郑耀全被当做枪使,在张安平眼中,此人就没有了让自己正眼相待的资格。
一个老特务,被老戴撵走实属正常,可一个老特务,轻而易举的就被当枪使,那还有什么资格上牌桌?
郑耀全以为张安平理屈词穷,倒是越说越有力气,可惜张安平一直不理,他终于明白自己被无视了。
几近爆炸的郑耀全,用冒火的双眼盯着张安平,恨不得上前捶张安平一通。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支人马出现。
但郑耀全的眼里,却只有一人。
二厅三处少校杨选成。
被他授意向记者泄密的情报官、也是被郑耀全下令秘密投进监狱保护起来的“手尾”。
可本该监狱的他,却被人押送着出现在了这里。
气氛,霎时间凝结。
“他……怎么被抓到这里了?”
而此时的张安平,却睁开了眼睛,用嘲弄的眼神看了眼郑耀全后,轻声道:
“把人……带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