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冰魄噬心**
寒潭的冷是活的。
陈慧蓉睁开眼时，千万根冰针正顺着锁链往骨髓里钻。九条玄铁链穿透她的肩胛骨，末端没入幽蓝的潭水，每次呼吸都会扯动伤口结出的冰花。她试图运转灵力，发现紫府那盏琉璃宫灯被七十二道冰棱贯穿，涅槃火缩成黄豆大的光点。
“这具身体比我想象的耐熬。“
陈明渊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陈慧蓉艰难转头，看见父亲赤足站在冰面上。他道袍下摆浸在潭水里，墨玉葫芦悬浮在掌心，葫芦口爬出的黑雾正与潭底光斑共鸣。
“十年前你生辰那日，也是这般光景。“他指尖划过陈慧蓉锁骨处的月牙胎记，金芒在触碰的瞬间变成污血，“慕容雪剖开自己丹田时，血把整片雪原都染红了。“
陈慧蓉的睫毛抖落冰渣。记忆突然翻涌——不是她的记忆，是困在宫灯里的残片：红衣女子跪在青铜祭坛上，腹部裂口处不是婴儿，而是被铁索缠绕的凤凰玉卵。玉卵表面有七枚锁魂钉，钉尾刻着陈氏家纹。
“你们...用我养蛊...“她每说一个字，喉咙就喷出带冰屑的血沫。
陈明渊轻笑，袖中飞出九枚骨钉刺入她周身大穴：“慕容氏的凤凰蛊，需用至亲血脉温养千年。“冰面忽然透明如镜，映出潭底密密麻麻的冰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与她面容相似的少女，“你是第三十七个容器。“
剧痛让陈慧蓉的视野开始破碎。她看见十五岁那年的自己蜷缩在柴房，窗外飘来祠堂祭祀的檀香味。那夜她高烧不退，陈景明隔着门缝冷笑：“反正活不过及笄礼的废物...“
“时辰到了。“陈明渊突然掐诀，潭水化作狰狞的鬼手攀上冰柱。陈慧蓉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玄铁链绞着神经往不同方向撕扯。涅槃火本能地反抗，却在触到冰魄花的瞬间被吞噬。
冰层下的蓝光越来越亮，陈慧蓉在剧痛中看清那些冰魄花的真容——每片花瓣都是人舌形状，花蕊处嵌着还在跳动的眼珠。当最中央那朵巨花绽放时，她后颈突然浮现凤凰图腾，胎记化作金针刺入冰柱。
“喀嚓！“
裂痕顺着古老的图腾蔓延，陈慧蓉随着崩落的冰块坠入潭底。三十七具冰棺同时开启，少女们的尸身化作流光涌入她眉心。紫府宫灯轰然炸碎，七十二盏青铜古灯在识海亮起，每盏灯芯都燃着幽蓝的凤凰火。
“原来如此...“陈慧蓉在血泊中轻笑，抬手握住贯穿胸口的玄铁链。涅槃火顺着锁链逆流而上，将寒潭蒸成沸腾的雾海。她看见七岁那年的冬夜，陈明渊把昏迷的自己抱进密室，墨玉葫芦里钻出的黑雾正是一模一样的锁链形状。
冰棺群突然震动，最深处那具水晶棺椁缓缓升起。陈慧蓉爬过尖利的冰碴，在棺中女子心口看到与自己相同的月牙胎记。慕容雪的尸身突然睁眼，琥珀色的瞳孔映出漫天星斗：“焚尽锁魂钉，凤凰蛊才算真正...“
“你敢！“
陈明渊的剑光劈开雾海，陈慧蓉翻身滚进棺中。慕容雪的尸身瞬间与她重叠，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洪流冲刷神魂——暴雨夜的产婆其实是陈家长老，接生的银刀刻着噬魂阵；她哭喊着要抱女儿时，陈明渊将第一枚锁魂钉刺入婴儿囟门...
“还给你们。“
陈慧蓉从雾中走出时，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半空凝成冰剑。她身后展开的火焰羽翼上浮现三十七张少女面孔，每振翅一次就有一具冰棺炸裂。陈明渊祭出的本命剑被羽翼扫过，剑身竟生出锈迹斑斑的裂痕。
“你以为觉醒就能逃脱？“他扯开道袍，胸口嵌着七枚凤凰玉卵，“这些才是真正的...“
话音戛然而止。陈慧蓉的手穿透他胸膛，捏碎玉卵时溅出的金血在雾中燃烧。那些玉卵里蜷缩的迷你人形发出婴儿啼哭，却在触及涅槃火时化作青烟。陈明渊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皮下涌动的黑雾，雾中无数陈氏先祖的面孔在哀嚎。
“陈家血脉...原来都是寄生虫...“陈慧蓉碾碎最后一丝黑雾，看着晨曦穿透雾海。腕间凤凰镯突然开裂，九天之上降下的血光中，她看见自己羽翼正在褪去金红，染上幽冥般的暗紫。
冰面彻底崩塌的轰鸣声里，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后背。陈慧蓉回头望见慕容雪的虚影伸手环住她，那怀抱没有温度，却让宫灯里的七十二盏火苗同时暴涨。
“该去讨债了。“虚影的声音混着凤鸣与剑吟，陈慧蓉振翅冲天而起时，脚下陈家大宅正在火海中坍塌。她刻意飞得很慢，好让惨叫声能追上翅膀掀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