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残翼渡幽冥**
陈慧蓉在云层间穿梭了七日七夜。
羽翼划过的地方，雷暴追着火星在身后炸响。她故意绕开修真城池，却在第八日破晓时被某种波动吸引——有柄断剑插在无名荒山上，剑柄缠着的褪色红绳，与慕容雪记忆里系在婴儿腕上的一模一样。
“铮！“
指尖刚触及剑柄，七十二盏宫灯突然在识海暴动。陈慧蓉踉跄跪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朝阳下分裂成三道：一道是燃烧的凤凰，一道是冰封的少女，还有道模糊的黑影正掐着前两者的咽喉。
“噬主？“她冷笑，涅槃火顺着经脉烧向灵台。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却在触及断剑时突然凝实——竟是个眉心点着朱砂的小童。
小童歪头打量她残破的羽翼：“慕容家的丫头都这么狼狈？“声音却是苍老沙哑，“当年你娘抱着你闯剑冢时，可比现在体面多了。“
陈慧蓉的瞳孔微微收缩。断剑突然浮空，锈迹剥落后露出“青霜“二字。小童的虚影绕着剑身飘动，每转一圈就长大十岁模样：“三百年前有个剑痴，为铸这柄剑取走了慕容氏圣女的心头血。“
荒山突然震动，陈慧蓉足下浮现出覆盖百里的阵图。七十二根青铜灯柱破土而出，每根柱上都刻着被锁链贯穿的凤凰。小童化作青年模样，指尖点在陈慧蓉残翼的伤口：“青霜饮过慕容血，倒是能暂时缝补你这身破翅膀。“
剧痛从脊骨炸开，陈慧蓉看着暗紫羽翼上蔓延出冰蓝色纹路。断剑发出愉悦的清鸣，竟引动她袖中某物共鸣——半块染血的慕容氏玉牌飞出，与剑柄处的凹槽严丝合缝。
“果然在你这里。“青年虚影突然掐住她脖颈，眼中泛起血色，“说！当年剑冢失窃的...“
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质问。陈慧蓉趁机翻身滚出阵眼，残翼扫过之处，青铜灯柱接连崩塌。青年虚影在消散前大笑：“记住，南宫家的人情是要用命还的！“
烟尘散尽时，陈慧蓉看着不速之客。白衣少年正擦拭剑上血痕，腰间玉佩刻着“南宫“云纹。他脚边躺着三具黑袍尸体，每人后颈都有凤凰烙印。
“追兵比预想的快。“少年甩来玉瓶，药香引动陈慧蓉体内涅槃火，“玄天剑宗三日前昭告修真界，说慕容余孽现世。“
陈慧蓉捏碎玉瓶，任由药液混着瓷片刺入掌心：“你是第几拨？“
“南宫羽，来给你送葬的。“少年剑尖挑起她一缕发丝，“顺便看看传说中的凤凰蛊...“他突然旋身劈开虚空，剑气在陈慧蓉耳畔斩落半截蝎尾，“值不值得换半部《九霄剑诀》。“
混战持续到月上中天。陈慧蓉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撕开偷袭者的喉咙，暗紫羽翼已经染成斑驳的血色。南宫羽的剑法越发狂暴，她却注意到对方始终留着三成功力护住心脉。
子时阴气最盛时，陈慧蓉突然拽过南宫羽当盾牌。追兵的法宝轰在他后背的瞬间，蛰伏已久的涅槃火顺着相触的手腕窜入少年经脉。南宫羽吐着血大笑：“好狠的心肠...“周身却亮起纯阳剑罡，将偷袭者尽数反震成血雾。
“彼此彼此。“陈慧蓉甩开他冰冷的手，发现掌心多了一道剑痕。伤口处流转的灵力，竟与青霜剑产生微妙共鸣。
南宫羽倚着断剑喘息：“你可知慕容氏祖训？“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伤疤组成凤凰图案，“每只凤凰蛊苏醒，都要在九幽涧沐浴龙血。“
陈慧蓉的残翼无风自动。她想起坠入寒潭时，慕容雪残魂最后的低语：东行三千里，有龙困于渊。
“想要《九霄剑诀》下半部，明日午时到枯骨林。“南宫羽捏碎传送符的瞬间，陈慧蓉看见他后背渗出的血在月光下泛着金芒——那是慕容氏古籍记载过的，剑魄融心的征兆。
后半夜暴雨倾盆。陈慧蓉躲在废弃矿洞疗伤时，发现青霜剑正在吞噬岩壁里的精铁。剑身裂纹愈合处生出凤凰翎羽的花纹，而她掌心剑痕隐隐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脉中苏醒。
洞外突然传来驼铃声。陈慧蓉握紧青霜剑，看见雨中走来个戴斗笠的老妪。老人篮子里装着三十六个陶偶，每个偶人的眉心都点着朱砂。
“姑娘可要买命？“老妪的皱纹里爬出荧光蛊虫，“一具替身傀儡，换你三日阳寿。“
陈慧蓉的残翼突然不受控制地展开，七十二盏宫灯在暴雨中投下狰狞的影子。老妪咯咯笑着后退，陶偶们却开始手舞足蹈：“慕容氏的因果，老身可担不起...“她掀开斗笠的瞬间，陈慧蓉看见那张脸分明是年幼时的自己。
暴雨在黎明前停了。陈慧蓉循着剑痕的灼痛感东行，发现沿途草木皆朝着反方向生长。正午时分，她站在枯骨林外的悬崖上，看着脚下翻涌的毒瘴——瘴气深处，隐约传来锁链挣动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