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人,此事这般处置,公平确是公平的。
可咱们料场人手本就紧张,由其这三人还都我这库房里的。
若一口气都关入典狱房之中,恐是会影响到日常的公务呀!”
陈师说完,冲梁豪拱了拱手,脸上尽是为难神色。
梁豪做事果决,但也不是不讲理的刚愎性子。
由其这陈师还是料场里资历最老的一人,既然开了口,就不能完全不给面子。
闻言,梁豪的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陈师看他犹豫,意识到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立刻就从旁又说:“依小老来看,今日之事,主要牵扯到的就是周隆和齐海二人。
他们既然争执不下,那的确是需要把人留在典狱房,再仔细审问一番。
毕竟监守自盗是大事,不能太武断的下结论!”
此言一出,周隆和齐海顿时气的目眦欲裂。
陈师这开口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看似公允的几句话,却比他们刚才吐沫横飞的攀扯更为致命。
一来能全了梁豪的面子。
二来就算日后查不出真相,也能把罪过硬摁到他俩头上。
真真是两全其美!
但不等周、齐二人辩驳,陈师已是转向了沈州。
老头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摇头说:“至于我这小卒,进到仓舍不过才月余的光景。
自己负责看管的尸料,恐怕都还没认全呢!
这般样子,怎么想也都不敢去碰那危险的灵级尸料。”
说完,陈师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卓阳,问道:“卓护卫,刚刚镇守使派你去沈州的寮房搜查,你可有从他那里,查到石髓的下落?
亦或者,在此期间,你可察觉出他有神色紧张,举止可疑之处?”
卓阳怎会不知陈师的用意?
闻言,抱拳简练的答道:“并无任何异样!”
梁豪是武人出身,所以比起陈师这种咬文嚼字的文官,他其实更愿意相信,卓阳这类一门心思扑在修行上的武夫。
而陈师正是拿捏了这种心思,看卓阳言简意赅的表态后,梁豪的神色果然有所变化,赶忙趁热打铁的说:“卓护卫素来刚正不阿,手下也尽是精锐。
一个小小的库卒,何德何能,竟能瞒得过这么多双眼睛?
依着小老看,既是没有搜出赃物,那这齐海的控告,实在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了!
若是这般也要收押典狱房,未免是会寒了……”
沈州听着陈师娓娓道来的话,一直悬着的心,逐渐落了下来。
想是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那周隆闹这么大阵仗,也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想到这里,沈州依旧是觉得哪里很不对劲。
他忍不住又看向了周隆的脖颈。
可这一次,那片鼓起的皮肤已是恢复如常。
只是周隆的额头上依旧有些汗涔涔的,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沈州正有些纳闷的想着,陈师的话却忽然被一个尖锐的声音给打断了。
就见一直闷不做声的刘瑾,忽然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的说:“陈师此言差矣!
梁大人这般周密安排,想来也是怕放过了真凶。
毕竟严格论起来,石髓是在齐海和沈州二人看管的仓舍遗失的。
无论最终查明的真相如何,是不是有人陷害。
但这二人都是失职在先,被收押典狱房思过反省,也是应该的!”
刘管事一番拿腔拿调的话说完,陈师捻着胡须的手也不由得一顿。
但这老头也是难缠。
眉头一挑,就很不给面子的说:“典狱房里手腕酷厉,向来只被允许惩诫犯了大罪过的人。
刘管事可不能因为,这里是自己管制的地盘,就想着把人全都收押进去。
这好端端的人进到里面,天天被大刑伺候,早晚要屈打成招,认下些莫须有的东西。
想来,这也不是梁大人想看到的结果吧?”
典狱房里做事从来不干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但被当着面说在脸上,刘瑾还是觉得非常难看。
不过他也不甘示弱,顺着陈师的话,冷哼了一声后又说:“那依照陈老所言,典狱房是我的地盘,有徇私之嫌。
你若把这沈州带回库房,还不一样有那包庇之意吗?
既然你我都不信任彼此,那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我们最好是谁也别再掺合这事儿。”
这般大义凌然的说着,刘瑾忽而就转向了旁边神色莫测的梁豪,拱手说:“梁大人,尸料被盗是大事,若不及时加以惩诫,恐会有人效仿。
但陈师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
依下官看,这齐海和沈州在一处当差,出了事情就该同责。
即是不方便收押典狱房,那也不应直接放回库房,引得其他库卒非议。”
刘管事冠冕堂皇的话,果然引起了梁豪的兴趣。
就见这镇守使微点了点头,原本有几分动摇的神色,渐渐消散不见。
陈师一看就觉得不妙。
但此时路子都已经被堵死了,他再开口只会坐实了自己的包庇之嫌。
而他这语塞之间,就见刘瑾挂着那抹不怀好意的笑,朗声说:“所以依下官看,这沈、齐二人既是同罪,不如就一同罚去焚埋地思过如何?
那边条件清苦,可算作失职的惩戒,以警示他人。
同时,焚埋地既不归我管制,也不是库房的地盘,谁也不能徇私。
在那里面做活的人,也都是犯了错的戴罪之身。
如今让他二人过去,正是恰如其分!”
就事论事而言,刘瑾的提议确实算得上一个绝佳的折衷之策。
陈师闻言,自是无法再反驳什么。
而梁豪权衡片刻,同样相当满意,点了点头后说:“刘管事所说的法子甚好!
仓舍遗失尸料,当值的库卒难辞其咎。
即日起,就让他二人去焚埋地做苦工,以示惩戒。
等查清真相后,无辜之人,可酌情再调回到库房复职!”
而随着梁豪的话音落下,沈州的面色立刻就变得有些难看。
虽然没被收押进典狱房,已经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一说到这焚埋地,他的脑中却忍不住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