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公墓第七排第四座墓碑前，程砚秋攥着玉簪的手正在渗血。眼前的梨树虬结扭曲，枝头缀满惨白花朵，每片花瓣都印着人脸状的纹路。腐臭味混着梨花香钻进鼻腔，他后颈的墨莲纹传来针刺般的疼痛。手机定位显示这里本该是儿童公园，但此刻只有连绵的墓碑延伸至浓雾深处。程砚秋用引魂灯照向树干，树皮上密密麻麻刻着生辰八字——都是程家族人的名字，最下方赫然刻着“程砚秋庚辰年七月初七“。“这是人血养出来的阴木。“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穿绛红旗袍的老妪拄着蛇头杖走近。她布满尸斑的脸让程砚秋想起解剖室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张家小儿折在这里，倒是省了老身清理门户。“老妪的翡翠耳坠闪过幽光，程砚秋突然头痛欲裂。民国廿三年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戏台后台的妆奁暗格、沈清棠蘸着朱砂在他脊背画符的手、还有那幅未完成的《百鬼夜行图》上蠕动的墨迹。“祝由十三科要的是完整的画魂。“老妪的蛇头杖敲击地面，梨树根系应声翻涌。腐烂的树根间缠着数十具现代装束的尸骸，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刻“程“字的桃木钉，“程墨林以为烧了画就能破局？可笑。“程砚秋甩出墨斗线缠住梨树枝干，黑狗血却顺着棉线倒流回掌心。墨莲纹路瞬间蔓延至手肘，沈清棠的鎏金镯在布袋里发出悲鸣。老妪尖笑着掀开旗袍下摆——她的双腿竟是桃木雕刻的假肢，符咒在木纹间流动如活物。“当年沈姑娘的腿骨，可是上好的引魂烛材料。“她突然挥杖劈来，程砚秋翻身滚到墓碑后。蛇头杖击中石碑的瞬间，碑文渗出黑血，程砚秋瞥见墓碑正面照片竟是年轻时的自己。沈清棠的虚影在此时显现。她发间玉簪迸射青光，老妪的桃木假肢突然自燃。“快走！“她拽过程砚秋的手按在梨树疤瘌处，树皮龟裂露出中空的树洞，里面蜷缩着具怀抱画轴的白骨。程砚秋触碰到画轴的刹那，天地骤然颠倒。他跌进民国廿三年的暴雨夜，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地跪在梨树下，怀中沈清棠的心口插着那支玉簪。她颤抖着蘸血在画轴上添完最后一笔，漫天惊雷中，未干的墨迹里爬出无数黑影。“以魂入画，百鬼夜行...“现实与幻境重叠，程砚秋听见两个时空的自己同时念出这句咒语。怀中的画轴突然展开，泛黄的宣纸上，《百鬼夜行图》缺失的最后一角正被他的血填补完整。老妪发出兴奋的尖啸，祝由科弟子从浓雾中涌出。程砚秋却怔怔望着画中题跋——“程沈二人精血为引，可通阴阳“。那些游动的墨鬼突然扑向活人，撕咬声与惨叫声中，他看见沈清棠的记忆如潮水退去：烛火摇曳的戏班厢房，真正的沈清棠被铁链锁在法阵中央。程墨林举着滴血的刻刀，在她脊背皮肤上绘制《百鬼夜行图》的线条：“清棠，唯有将你炼成活人画魂，才能镇住祝由科的...““砚秋，别看！“现实中的沈清棠捂住他眼睛，鎏金镯烫得惊人。程砚秋的墨莲纹已爬满半边脖颈，梨树在他们脚下轰然倒塌。手机从口袋滑落，屏幕显示新的匿名消息：「抬头看。」程砚秋仰头看见无人机的红光在夜空中闪烁，现代科技与玄秘阵法在此刻荒诞交织。沈清棠突然将他推进树洞，染血的水袖封住洞口：“这次换我守着你。“树洞外传来沈清棠清唱的戏腔，混着无人机螺旋桨的轰鸣。程砚秋在彻底昏迷前，摸到洞壁刻满的“对不起“，最新一道刻痕还沾着青黑的树液——那分明是今晨他用的钢笔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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