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鞋晚虹,天老云枯 第133章 海上月2

作者:陈熙言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4-04-08 18:4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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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

冷夜指点蘅语武学。“这一章,是从不可变处变。敌手无法猜透你要打向何方。向左出掌,却突然打到右边,向前出招,又回到身后。”

蘅语不知其中奥义所在,左向右改变方位,掌力未发,已被冷夜按住了手背。“太慢了。”冷夜摇头。他放脱蘅语的手,蘅语点向右,再次被冷夜拦截。

一连三十余次,蘅语无一次成功。冷夜手心沾了雨丝:“这章叫做青台释镜,是我们祖师在青台上拾得一旧铜镜,他从镜中看到了白云,蓝天,风云,青草在一日一日,一年一年中的改变。他是卧着的,左右,上下本就有些颠倒。过了几年,祖师创出了这一章。固然速度快是第一要素,可我让了你数次,你都没有成,这是什么原因,你猜透没?”

“师父早就看在了眼里,伏好了方位,不管我从左向右变,从左向后变,师父都能一击既中。”蘅语离冷夜有一丈远,她是被冷夜一次一次击中退开的。

雨从窗外飘落到几案上,蘅语将几案上的几个摆件收起。“这几只陶土小猫小兔放哪里好?博古架上还是箱子上。博古架在前,箱子在我左侧。”冷夜打量这几只摆件“蘅语,你现在是不是不知自己要去哪个地方放摆件,那么我半路伏击你,该埋伏在何处?”

这并非真的埋伏,而是师父告诉自己,出掌时不该刻意为之,必须随心所发,让敌手无可埋伏方位,可反击方位。所谓有形的左,右,前,后,本质就不该成为“青台释镜”的束缚。

“如何做到发掌无方位?”蘅语阐述着自己对这一招的理解。“徒儿愚钝”

“这一招,我不强求你现在就会。你今天理解了本质,我当年可是过了一月有余才明白。你比我当年好多了。你箫错师兄想了个破解法,掌风直劈敌手双目。这对付恶人没什么,对其他人倒是不必。再过十年,自然就能做到了。我的师父当时也这么教的,不刻意教,你随心发。”冷夜极为欣慰,推开窗,骤雨敲着他一身倔强。

“师父。”蘅语说“雨很大,您会着凉的。”

“青台释镜”在冷夜手心缓缓而起,掌影冉冉,轻得像镜中月落在那方无处寻的青台。他衣衫上任一方位都有骤雨攻入。一变,再变,似乎是十余招聚在一起发,也似乎一招成长城,随山势蜿蜒,不知下一关隘在何处,不知尽头在何处,没有任何缝隙可攻入。

雨幕中的师父,眉目横峰,他一定想起了什么人,想起了过年的年岁。蘅语脸颊上,不知是雨是泪,痴痴看着。

雨幕中女子的歌声,远远近近。

是谁在唱歌?琥珀酒缀清露

萤火虫徘徊在他归途

星辰凉柴门旧

澄澈光扰鸬鹚梦

谁与虫儿诉

往事堪堪心韵幕幕

歌词中的夏日之景,唱得极为苍凉。

那位女子,是在长草沼泽中。

不,准确说是穿了女子衣衫的乾旦。银蓝赤红长裙,水袖很长,发髻上珠围翠绕。弱柳扶风的眉,看不出肌肤底蕴的白。之所以冷夜看出他是乾旦,是他一双男子的手再妖娆柔嫩,再修饰玫瑰霜,也比女子的手骨节刚硬。他撑着粉色金色的荷花伞,几乎是浮在长草上的。

“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

“长草为戏台,阁下这出戏是什么戏。”冷夜远远向他问候。“大雨淋漓中的戏,看的人,演的人,都是戏痴自己。”

大雨也打湿了“国色天香”凝露,蘅语躲在房中,一点一点捣着药杵。

乾旦水袖击雨,随风随雨而动,交缠成银蓝色,赤红色两道雾,人已然成了风雨之相。

“皓冉,他是你的知己吗?”冷夜拍打皓冉左肩。皓冉摇头:“不是。”

歌声还在,高高低低,风为琴,雨为鼓。“节拍都按照雨声中,这可不是常人能及。”冷夜赏这出戏,入迷但不入心。几位厨娘在灶上将菜刀拍得很重,一声接着一声。这并非厨娘此时切肉剁骨,而是以菜刀敲击案板之音扰乱雨声。乾旦水袖在他身侧起伏成山,高峰破云,深谷藏缺。歌声越来越高亢,歌词中深秋红红黄黄的景,浓浓沉沉的愁。他自然不与菜刀横竖交错之音相和,而是以雨声歌声反弹这交错点。皓冉远远答道:“各位嬢嬢,今日我们这该炖的肉够了。”菜刀噪杂之音才落。

乾旦绣鞋盈盈点出云步,长草是他戏中开满花的陌路。水袖中的柔翻转过刚,歌声又是春色明媚,丽人梳妆。

一柄长剑,突然将水袖刺破,剑影上荡着雨的光。

持剑的是女子,是从远向此处来的。

长孙肃玉!

大雨将这女子身影打得模糊,皓冉依旧认得她,这穿越沼泽的路径,他只告诉过她。

肃玉剑尖还刺在水袖中。她衣衫,漫过骤雨,像雨中破茧而成的蝶,蹁跹在长草之上。

“阁下这轻盈轻功,我也会。”肃玉的剑在水袖上划出一道口子,又刺向乾旦喉间。他折下一支长草,拖着戏腔,念道:“我便以长草为剑。”

长草掠上肃玉发髻,肃玉微一转身,剑触到了乾旦伞沿。伞面裂开,骤雨浇洒。

“先刺破了水袖,又刺穿了油纸伞,肃玉就是肃玉,这乾旦吗,只是轻功微妙些。”冷夜知乾旦能站在长草上,是将自身重力悬到了水袖和长草间,这基础定然是他勤学苦练,化身逍遥,轻功之上的缺尽数学到了“成”。

乾旦水袖微叠,浸了雨的油纸伞向肃玉反戳过去。肃玉不避不闪,剑气似玫瑰下利刺,依次在指间吐露,划伞骨,跃伞面,断雨趋风。伞骨尚未挺直,肃玉握着剑的手已到了乾旦手腕上。水袖撩拨成柔风,没有丝毫力道,盖向肃玉剑脊。

声韵悠扬,剑向肃玉自己方位回荡,伞骨也逼近她心口。

是水袖化成“溪”,承转了剑气方位。乾旦的长草剑,随着他在水袖中起伏,不知是刺向肃玉发髻时被打回,还是他自己撤的。

远远看去,戏中人遇见了红尘人,故事零零碎碎。

肃玉没有撑伞,她左手纤指轻轻点在伞骨上。

这一点没有什么劲道,伞骨还在向她戳来。剑气和伞骨将她围猎正中。

骨裂之音轻微,在雨中微不可闻。乾旦握伞的手,轻若无物,伞骨刺中了肃玉衣衫,剑未断,贴在她玉臂间。

雨小了。

乾旦还在长草间扬,荡着水袖。水袖幻出茶花、月牙。

伞从他手心掉落,伞面伞骨碎裂出一丝一丝清绝之音,一丝比一丝轻。伞骨只是碰到而来肃玉衣衫,并不是他方才以为的刺入。他又去看他的左手,长草有数寸嵌入了他手心,是肃玉回击的。原来他打肃玉发簪,肃玉转身时已破开他招式,只是很快,他没有察觉,以为是长草被挡开。他舞着水袖,长草也跟着起舞。

肃玉小指点上刺来的伞骨时,她掌风已沿着伞骨击上了乾旦手腕。

长草翻折,坍塌在地,乾旦卧在长草间。他从下往上看水袖,招魂白幡微雨中求索。肃玉站在他不远处,问道:“是谁让你来的,杀了皓冉门上三位弟子。一位是求苦,一位是求哲,一位是求白。”

求苦,求哲,求白正是皓冉派去十里琅嬅的人。他们本也不叫这名字,是皓冉给他们的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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