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如离娄窥九渊，颈似参狼顾北斗。”
“不信命来不信天，但凭肝胆裂乾坤。”
“贪狼象征欲望，福祸，白虎主杀伐。”
“顺之昌，逆之亡。”
“身在帝王之家倒也罢了。”
“若为其他……全身都是反骨！”
王坚早年间学过相术。
此时对方眼神扫过，刀锋般，凶厉无比，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许多古怪卦辞。
同时，他自诩江湖上见过的青年才俊多如过江之鲫。
自家弟子罗耀，更是属于人杰。
可和眼前这位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
如果非要形容，罗耀就是温室里培育出来的花朵，娇艳，稚嫩。
对方则是蛮荒中走出的瘦虎，气吞万里，野性彪炳。
一个是表，空壳般。
一个是里，精气神魂意敛做团，那种仿佛骨头缝里透发出来张扬气息，霸道无比。
“凡爷。”一名捕快上前，朝王坚这边指了指。
陈凡迈步向前。
有小厮避退不及，掌盘倾覆。
陈凡两指按在对方肩头，轻轻一拨，人已稳稳退至旁边，托盘碟碗乃至汤水都俱好。
“好俊的功夫。”符灵秀眼神亮了亮。
捕快，她见得多了。
除了个别头目，其余诸人，要嘛畏畏缩缩，要嘛恶形恶状，比什么泼皮混子更加不堪。
陈凡则不同。
明明样貌很是英俊，皮肤白皙红润的如同新生婴儿。
偏偏身上那股子阴鸷绝对不会让你认为他是什么奶油小生，反而充满阴暗、邪魅，让人望而生畏。
而且将将这一手确实很漂亮，显示出扎实的武功根底。
“罗耀。”
“长乐坊主事。”
“我没找错人吧？”陈凡道。
罗耀看向陈凡身后，发现只有他一个。
身边又有同门师兄弟以及宗门长老，彻底放松下来。
“你是谁？”
“我不认得你，找我做什么？”罗耀恢复冷静。
陈凡立定。
左手扶着腰刀，右手两指，夹住幞头下缀着的两根红色绦带，缓缓顺过。
“我为溪岚捕头陈凡。”
“你开设赌场，放高利贷，逼死张贵。”
“今日传唤你去衙门，拒捕伤人后逃窜，现在捉拿你归案。”
陈凡捏着绦带末端绳结：“我说的可听清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罗耀自然不会傻乎乎承认。
“不知道没关系。”
“去县衙分说清楚就好。”陈凡淡然道。
“我凭什么跟你去？”
“再者……”
“开赌场犯法吗？”
“我绑着他去的？”
“利钱是我按着他脑袋强借出去的？”
“我只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罗耀淡定道。
“你说的不错。”
“陈凡点点头：“赌狗确实不值得同情。”
“嗯？”罗耀略微有些诧异。
“问题是……你拒捕，打伤了我的手下。”陈凡道：“案子可以不破，伤了人，那就是你的罪过。”
听到这话，罗耀直接气笑了。
好端端地，三个捕头，七十多名捕快，提着刀打上门，如果不是自己机灵，身手还不错，搞不好都被砍翻，抓起来了，你现在有脸跟我提这个？
没想到这个话一说，陈凡一脸认真道：“我们是官，你是贼，官兵抓贼，就好比欠债还钱，同样天经地义，有什么冤屈，公堂上去说，反抗就是你的不对了。”
“区区贱役，算得哪门子官？”
“走开！”
“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鹰爪孙！”罗耀眼皮子抖了抖，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被陈凡言语差点整破防，激吐血。
就连原本听到长乐坊放印子钱逼死人，心下有些不喜的符灵秀，也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侵门踏户，差点伤了我七哥，现在反而怪他反抗，伤了你手下，我能说你们是活该，自找的吗？”
“亲亲相隐，人性向来如此，无可厚非。”
“只不过，罩得住，那就是本事，罩不住，就是替自己招灾引祸。”
“我说的可对。”
“老先生？”陈凡看着王坚，玩味道。
王坚沉默。
直觉告诉他，面前的男子很危险。
而且从上楼，注意力其实一直放在自己身上，顾忌自己，才会多了几分耐心。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修炼的武功，为枯禅功。
这门功法取枯荣之意。
树木到了冬天就会凋零，好似死掉。
到了春天生机突然暴涨，生根发芽。
树如此。
人也如此。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把精气深深藏匿，人看起来苍老的不成样子，实际上，他如今才五十。
双臂晃动，足足有五千斤力量！为炼筋境八重的武者！
江湖上很多人不了解他的情况，以为好欺，陡然爆发，同等境界很少有人能胜过他，就算炼筋境九重，乃至十重，猝不及防下，都要吃个大亏。
但陈凡目光所及，就好像早已看穿了他身上所有秘密。
这并非错觉，而是陈凡好几次，目光垂落，都停留在自己蓄力的关窍处。
另外，他最后停下脚步，也很有讲究，正好位于最适合出手的地方。
“这样的洞察力，压迫力……”王坚沉吟，没有贸然做出回应，暗暗计较。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更多是人情世故。”
“我看此事多有误会。”
“不如就此揭过如何？”
“权当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话说回来，我铁剑门江湖也是有几分薄面，与刑房符代玉符大人交情也不错，该都是自己人。”
最终，王坚说出这样的话，并且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锭，放在桌上：“至于手下受了伤，这些银子，想必买些汤药，绰绰有余。”
“坚叔！”罗耀不满，对方无故打上门，铁剑门已经折了面子，不报复回来就算不错了，现在居然还要给对方赔汤药费？
有没有搞错？！
你知不知道长乐坊伤了多少人？！
难不成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不要说罗耀心中不满。
符灵秀以及其他这次被带出来历练的新入门弟子，脸色都难看的厉害，认为王坚如今缺乏血性，胆气，与自身长老身份不相符。
“十两银子……”
“真是，好多的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