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空 第17章

作者:凌风听雪眠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7-14 13: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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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是没有中考考场的资格的,所以村子里的孩子都必须要去市里的市一中去考试,市一中也是村里成绩好的孩子所向往的目标,所以有些学生也就算提前参观校园了。

每到要中高考的时候,村里就会借一辆面包车来,保不定是谁来开着接送学生,让村里的孩子能按时到考点去。早上接过去,晚上再接回来,历年来都是如此。

到了中考这天,楚行云好像比楚歌还紧张,楚歌还没醒呢,楚行云就已不自主地睁大了眼看着天花板,看出了神。

“楚歌?”楚行云轻轻叫了一声。

楚歌没应。

“楚歌。”楚行云大了点声。

“嗯——”楚歌拖了长长长的音回了一声。

“现在几点了?”楚行云问。

“几点了?”楚歌翻了个身,继续睡。

楚行云蹑手蹑脚地掀开毯子,下了床,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打开门。

门咯吱刺耳地一响,楚行云吓得忙住了手,回头瞄了一眼楚歌,楚歌还睡得跟猪一样。

楚行云打开门钻了出去,他使劲眯着眼看着钟。

4:20,还早吧。

考试是八点半,从村子坐车到市里要多久?楚歌醒来准备要多久?会不会需要提前入场?楚行云习惯把一切都想好,不然他做事只会不安心,尽管事情的变化总会超过他的想象。

再睡一会吗?大抵是睡不着了吧。明明这不是自己的考试,自己怎么紧张起来了呢?

楚行云走回房间,怕打扰楚歌的睡眠,他就没有回床上。

他轻轻地打开书包,开始翻看自己的日记。

楚行云没太有记日记的习惯的,大多数都是记个流水账就懒得写了,后来觉得不好就撕了它。日记本本来是有不少页的,这些年也被楚行云撕了个七七八八,甚至有好几块一大片都被撕下来了,自己当初在上面写了啥自己也记不住,这时才后悔当初为什么没给后面留点念想。

楚行云做了个梦,一个不可说的梦,怎么也醒不来。

“怎么……就这么趴着睡着了?”楚天令用力摇摇楚行云,“昨晚怎么了?”

楚行云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咻一下跳起身来。

“一惊一乍的。”楚天令收拾起楚歌的被褥,“走吧,已经六点多了,是时候该去市里了。”

楚行云摸了摸脸上,脸上还有些水滴,他抬起头,天花板干干净净,没有滴水。

楚歌踱着步,刷着牙:“你找上是不是尺来让?”

楚天令磕了一下楚歌头:“刷牙别说话,别人也听不清。”

楚歌打开窗,把嘴里的泡沫吐出去:“算了。”

“你要不再看一会?”楚天令整理整理楚歌的书。

“不用。”楚歌摆摆手,“直接考。”

“行,你小子。”楚天令把书又放了回去,“关键的考试,考不好你就看着办吧。”

“考不好也没事,村里还有沈清言垫着底。”楚歌放下牙杯,抓起一根油条,又烫得赶快放下去。

沈清言?是谁来着,楚行云歪着脑袋思索了一刻,一张模糊的脸在楚行云脑中逐步成形。

“到时候我就看看你跟杨瑞俩谁厉害点。”楚父打开门,杨瑞正斜倚着门框,“一天到晚拿沈清言说事。”

“楚叔叔好。”杨瑞鞠鞠躬。

“我呢?”楚歌拽了一根油条。

“你也好。”杨瑞使劲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复习了?”楚歌斜睨了一眼,楚天令正在打理院子那盆滴水观音了。

“我爸我妈昨天带我去问了神婆仨,还求了文殊菩萨,都说嘎嘎稳。”杨瑞摆摆手,“你知道吧,那个城门东南那个寺,早就听他们说沈清语就是考前在那里面拜了才考得这么好的,不然哪有这么厉害啊,都是神仙的功劳。”

“祂们说了什么?”楚歌已经穿好了鞋。

“我一进门,神婆仨就说:‘太平盛世自在年,梵音鼓乐舞翩跹,梵香一柱向佛前,普愿福慧增无边。’”

“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可是祝福考试的语句啊,我们都还没跟祂说呢。”杨瑞瞪大了眼。

“就这事啊,我还以为啥呢。”楚歌耸耸肩,“这几天去的不都是求成绩的吗?”

楚行云是有点信神的,但他也只把神当作虔诚对待的对象,说起神这么兴奋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跟你讲我跟你讲,听说沈清语就是因为承蒙了神的照顾但没有还愿,典型的过河拆桥,被恶神诅咒了才搞成这样的。”杨瑞压低了声音,看了眼背后,“到了今年轮到了沈清言咯!”

“害,你一天到晚说这些事。”楚歌是顶不信这些东西的,“你之前还说星座准嘞,哪里准了?”

杨瑞当时翻着故事会最后一页,告诉楚歌狮子座是有贵族气息、王者风范,那个月是狮子的幸运月,自己最好戴大黄色的手环,要多锻炼,这些有助于好运气的蓬勃展开。

杨瑞刚刚说完,打狗队人群那边突然窜出来一条狼狗,不分青红皂白,见谁咬谁,一群穿着黄色制服的人紧紧地跟在它后面,拿着大棒槌,臭骂着跑着。

杨瑞和楚歌被吓到了,杨瑞拉着楚歌就跑,杨瑞身体健硕得很,一跑就没影,楚歌跑两步停下来,那狼狗就在后面跟两步,冲楚歌使劲叫,楚歌一个踉跄,翻倒在石路牙子边,狼狗逮着大腿肚就是一口,好在后面那带头大狗地也跟了上来,一棒槌敲在那大黄狗的脑门上,狼狗“呜呼”地哀嚎了一声,松开利齿,掉头向林子那边跑走了。

事后杨瑞陪楚歌去城里打了疫苗,还正好遇到了打疫苗的地方不上班,两人坐在大石墩子旁啃着一个不熟的烧饼,那时杨瑞还在说:“你就说是不是狮子王者,是不是大黄,有没有锻炼吧。”

“很准的吧。”杨瑞不服气。

“准个屁。”

“出来吧别拌嘴了,贵叔过来接了。”楚天令叩叩门扉。

楚歌一推杨瑞,再把楚行云也拉出门来,嘟囔了句:“你怎么老是呆呆的。”

“啊?”楚行云抬抬头,“要去市里了吗?”

“对啊,你在想什么呢。”

贵叔摁了两下喇叭,摇下车玻璃:“怎么样老楚?这次装备够酷吧?”

以往的接送学生的都是老式的二手的马自达面包车,这次不知道是从哪里借来的一辆亮黑亮黑的国版海狮,丰田的标志掉了但不知哪个才子硬生生地画上了一个丰田标牢牢地贴在车屁股上。有个程家的孩子早早地就趴在车窗边上,看着他们一行人。

“贵叔你早上没喝酒吧?”杨瑞问。

“今早上可没喝,我不得把你们这些个小崽子全部都安安全全送到考场上去?”贵叔眦眦大牙,“诶老楚你也去吗?”

“我去帮行云配副眼镜,他这眼睛不太照,搭个顺路车去。”楚天令摆摆手,“都快上去吧崽子们。”

“行,不过至少得收一顿酒钱。”贵叔看看后排,杨瑞和楚歌推推搡搡地上了车,“位置够吗?空一个位置出来还要带一个人。”

“咱村今年竟然还有人要中考?还有谁啊?”楚歌问。

“还有一个沈清言,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突然想考了,不过辍学那么久了,有没有这个实力。”贵叔发动起汽车,“不会真是为了求亲吧?”

空气中安静了般,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沈清言在路口招手停下车来,贵叔才把头伸出窗外发出一些响声:“上来吧,还有个空位。”

沈清言上了车,也不说话,带了一本沈清语留下来的笔记,使劲地看,空气里就好像被人撒了一把声控炸弹一般,谁先开口都会引爆一枚炸弹,猝不及防地把车炸成一个个轱辘。

程家的那个孩子从包里掏出一个复读机,又摸了半天摸了一盘磁带,放了起来,放的是《耶利亚女郎》,一曲嗓音打破了沉寂好久的安静。

随即突然一个刹车,楚歌一个踉跄撞到了程家的那个孩子身上,那个孩子哪有楚歌的体型,他被撞得一倒,手里的复读机也飞了出去,摔落在地上,里面磁带摔了出来,车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那个孩子爬起身,捡起来磁带,重新插回去,里面播放的声音断断续续。

“怎么了?怎么突然刹车了?”楚天令问贵叔。

贵叔用力踹了一脚车门,窜下车:“我他妈盯着路看了好久,还是被这帮小子给得逞了。”

“什么情况?”楚天令也跟着下车。

“车胎被B养的撒了钉子扎爆了。”贵叔骂骂咧咧地摸着车胎,想拔出来钉子,“恁长一马钉,用石头固定起来了,还真想得出来。”

“这哪的小孩真不懂事。”楚天令也感叹,“考试是大事啊,也敢胡闹。”

“不是小娃是大老人,小娃才没这点心思做这损事。”贵叔想把钉子拔出来,钉子却死死地卡在外胎上,“他们不想让你们考,他们见不得别人好。”

“还能有这种事?”楚天令摸摸下巴。

“短短几天,怎么这么多事啊?”楚歌抱怨道。

“哪有很多事?”杨瑞警觉地看看楚歌,“你很多事吗?”

“这下怎么搞?”楚歌答非所问,“走过去太不现实了,这半路还能有三轮路过吗?”

“我回去叫,这儿还没跑出去多远。”沈清言跳下车,不等众人回答,就往回跑。

一行人面面相觑,楚歌摸摸鼻子:“这么积极?这离着可不远啊。”

楚行云也扶着车龙骨爬下来,俯下身子,“哇”一声吐在旁边的地上,然后反复地干呕,像是要把整个胃吐出来一样。

“慢点慢点。”楚歌拍拍楚行云的背。

“这小娃是身体不好吗?”贵叔攀谈着,扫着路上的钉子。

“倒也没有,身体挺健康的,可惜了。”楚天令压着声音。

“瞎说。”贵叔踢了一脚楚天令。

沈清言的速度很快,一辆黄包车很快就赶了过来,车夫是沈家的一个糙汉子,眦个大牙:“你们中招了?”

“你放的?”楚天令问。

“哎呦当然不是啊天老爷。”糙汉笑咧咧着,“我天天忙的哪有这功夫,再说我也天天要去城里,冷不防就给我也中招了。”

楚歌拉着楚行云攀上车子,掀开铁皮,车里却没有人。

“沈清言呢?”楚行云轻声问。

“我这车,太紧巴,他说,大抵坐不下这么几号人,就不来了。”大汉笑咧咧,“车钱他已经把过了我就不讹你们了。”

“好嘛还是没去考,还是临时怯场了。”楚歌笑,“怂包。”

“你把你自己考好,少管别人的事。”楚天令爬上车,朝外面喊,“贵叔你怎搞?”

“我回去拿备胎。”贵叔点了根烟,“还要拿千斤顶。”

“车就这么放着没事吧?交了押金吗?”

“交了,还不少。”贵叔骂骂咧咧,“还是不能给看出来,他娘的,拿一下你们单车来。”

“行,放门口没锁呢,就挂着在。”楚天令摇摇手笑道,“我们赶急先走了。”

贵叔往回赶,这儿离村子本也没几步路,反正车子也不会飞,就没有多管。

他也不紧不慢,自己社里今天没有其他的事,只让他把这群崽子送到市里去,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剩下来的时间有的是时间挥霍。

他点了根烟想去先去楚家拿单车,楚家在村子的南边,中间要经过杨家。

他远远地看见杨凝跪在杨家门府口,她穿着的是一个短袖,身上手臂上的红印子清晰可见,像是一条剧毒的蟒蛇盘旋在杨凝身上。

“操他妈的,又发疯了?”贵叔骂骂咧咧赶上去。

“怎么回事?”贵叔俯下身问。

杨凝不说话。

“先起来。”贵叔拉了下杨凝的手臂,杨凝却坚决地向下赖着,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草,今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破事。”贵叔骂了一句,想到杨凝在旁边,还是降低了音量。

贵叔放下杨凝的手臂,用力叩叩门扉:“杨叔,杨叔在吗?”

多半天,里面才传出来声音:“在,有什么事吗?”

杨父打开门,陪着脸笑:“怎么回事?今年不是你送瑞儿到市里吗?”

“她怎么回事?”贵叔指指跪着低着头的杨凝。

“别在外面丢人现眼!”杨父愣了一下骂,“进来!”

杨凝听闻,爬起身想进去,却被贵叔拉住了:“孩子犯什么错了?让她在三十多度天在外面跪着?”

“进来!”杨父拉着杨凝的手,看着贵叔,“我可没让她在外面跪着啊?”

贵叔知道杨父一向嘴里跑火车,没几句实话:“村里人都知道你家什么德性,不管什么事,也不能怨到小孩头上。”

“行嘞您,我们家里的事,我们自己处理。”杨父死死拉着杨凝,一把把她扯进来,“进来凝儿,去给你妈洗把脸。”

杨父毫不留情地把门一关,耳门一带,就没了声音。

贵叔自己一向是没有什么远大志向的,自己只要有烟有酒,有三两闲钱足够挥霍就能满足了。自己虽也半辈子未婚,倒是挺爱看年轻人凑成一对。自己也常听收音机里讲书,每到结局时,他也总是为一个完整的结局热泪盈眶。

他知道杨家是想通过杨凝把杨家和沈家绑在一条船上,他是不关心这些的,他只是简单地希望杨凝能跟着沈清言开开心心,到时候喜酒请他一份自己有酒喝有肉吃他也开心,但是现在,他突然不希望杨凝成为杨父绑架的人质。

但他也多少知道自己是一个外人,干涉不了杨家的决定,等全村人被搬进市里后,他和杨家可能都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再也打不到任何的交道。他不希望一个孩子就这样被毁在自己眼皮底下。

“贵叔。”后面突然有声音。

贵叔转过头,他看见沈清言正逆着光站在他的面前阳光如瀑布般洒落,身姿挺拔而坚韧。他的脸庞被阳光勾勒得棱角分明,宛如一位雕塑家精心雕刻出的艺术品。他的头发被微风轻轻吹拂,阳光在其中跳跃,闪烁着金色的光泽。他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健康而充满活力,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少年青春活力的力量。

“怎么了清言?”贵叔一瞬间觉得沈清言真的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你为什么突然又不去考试?”

“没有为什么啊,就因为好玩。”沈清言嬉笑,“我不想让他们如愿啊。”

“你也太任性了。”贵叔说,“拿前途命运开玩笑。”

“不任性的人今天因为一封信被人用皮带打个半天再在门口跪了半天呢。”沈清言从兜里拣出来一根烟,“给,贵叔。”

贵叔皱皱眉头:“怎么了?”

“杨凝给楚歌的信,你想看吗?”沈清言变魔法似的变出来一封信笺。

“你怎么搞到的?”贵叔接过烟。

“不重要,想听吗?我读。”

“不用。”贵叔掏出打火机,烟叼在嘴上,点着了火,“你们小孩子这些把戏,我还不至于不知道。”

“好,那就不读了。”沈清言眼疾手快地从贵叔那接了火,点燃了粉红的信笺,信笺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从含苞,到燃烧,到枯萎,不过在一刻间,“这下没有人知道了,包括现在正奋笔疾书的楚歌。”

贵叔一抓抓了个空,质问沈清言:“你想表达什么?”

“太不乖了这种女孩,你说对吧?”沈清言掰掰手指,把手指掰得咔咔响,“这种人就应该关起来,不让她出门。”

“你瞎说什么,一点不懂事。”贵叔指责道。

“对不起。”沈清言鞠了个躬,渐行渐远,“我先走了,对了,别忘了到点接楚歌回来。”

“操他妈的。”贵叔低声骂骂咧咧。

贵叔自认为自己的前半生都是遗憾,所以他不希望任何遗憾被留到以后来后悔。

贵叔到楚家门口,楚家的单车就甩在门口,后轮看上去挂了个锁,但是贵叔一扒拉,锁就掉落在一边。贵叔把锁放进车篓里,一个胯子跃上车,开始往村外骑。

快到村口时,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有拿备胎,就单单骑了个车过来了。

“今天到底怎么了?”贵叔又骂了一句,掉个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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