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灵级石髓的失窃,沈州本是有些做贼心虚的。
但一听到周隆的话,他的眼睛却顿时就瞪得溜圆。
那震惊和不解的神色,这下倒是货真价实了起来。
沈州今天这坏事其实做的很保守,只是顺走了一颗石髓,江湖急救而已。
甚至因为怕被人发现,他都没敢去碰那满满一盒子现成的秽力源。
可如今周隆大半夜跑来兴师问罪,张嘴就把这赃物的数量,直接翻了十多倍?
这可真是冤死他了!
而周隆看沈州愣在原地,却是丝毫不给申辩的机会。
立马看向一旁的卓阳,说:“卓护卫,现在的情况你也见到了。
这沈州负隅顽抗,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是不肯承认盗窃尸料之事。
如此这般,只能是按照规矩押去典狱房,交给那边的人来审问了。”
上一个被送去典狱房的人是胡德。
那青年再出现时的一身累累伤痕,沈州至今记得。
而且那地方是刘管事的地盘。
如果他被送进去,肯定不可能活着回来。
此时瞧着周隆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沈州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踩进了一个连环套当中!
先前被提拔进仓舍时,他其实就有些纳闷,为什么周隆会愿意给自己这样一个好机会?
只是那时他被一时的喜悦冲昏了头,习惯性的就把这天赐良机,归结到了陈师的身上。
可如今再看这东窗事发的速度,却是怎么想怎么觉得,齐海的告发并非临时起意。
兴许,不论这少年当时有没有看穿他的小动作,晚上这场兴师动众的抓贼,都已经无可避免!
沈州感到后背骤然腾起了一股凉意。
偷盗尸料在料场里面是重罪,以大周朝这“宁错杀,不放过”的尿性,纵然是陈师那般身份,也一样救不了他……
沈州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心也跟着一沉到底,几乎能够想见,事情接下来的走势。
只要他交代不出那“失窃”的十多枚石髓的下落,刘管事对他的刑讯逼供就不会停下,直到他咽气为止。
‘这是个死局!
要是被抓进典狱房,一切就都完了……’
沈州脑袋里轰的一声。
他本能的扫视了一眼寮房中虎视眈眈的几人。
可不等沈州有所动作,肩膀上却猛然传来一股重压。
候在一旁的卓阳,在这时突然出手擒住了他的双臂。
从之前的接触中,沈州早已得知卓阳是炼骨期巅峰的武夫,比他高了一整个层级还不止。
就算他如今境界提升,拳法精进,也最多只是能放倒周隆等人。
对上卓阳,依旧是螳臂当车,没有一丝生机……
‘该死的!’
沈州在心里咒骂了一声。
卓阳作为护卫长,是整个尸料场里身手最好的武夫。
周隆如今直接带卓阳过来,摆明了就是不打算给他任何生事的机会。
沈州感受着肩头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挣扎不脱,只能是被押着从寮房里走了出来。
库房跟典狱房离得并不远。
他们这一行人一路急行,眨眼就来到了典狱房的入口。
这刑房建在地下,入口是一扇阴森森的铁门。
门一打开,沈州就闻到了一股混合着血腥气的浓烈尸臭。
他太熟悉这种味道了。
这不是诡物尸骸的那种腥臊气,而是只有高腐的人体,才能散发出的气息。
可想而知,这地下的囚牢里,究竟是怎样一番地狱景象……
周隆出身世家,虽然供职于尸料场,却还是不怎么习惯这种满是死人味的地方。
见状,忍不住用手掩住了口鼻。
沈州知道,只要踏入典狱房,等着他的下场绝不会比胡德好。
所以他始终偷眼瞧着周隆,想让这碍事的家伙赶紧离开。
他也好凭着之前的几分交情,让卓阳帮忙知会一下陈师,谋求个转圜的余地。
可哪曾想,周隆看着通往典狱房的逼仄通路,竟是迎着头皮跟了上来。
而随着地下的铁门被护卫拉开,尸臭味扑面而来的同时,沈州就感觉脚腕上的铁链,似是受到了某种禁制的影响。
阴蛇链忽然化形了出来。
那滑腻的蛇身,倏地一下就从地上蹿了起来。
无需旁人的操控,灰蛇就跟条绳子一般,死死将沈州的手反绑在了身后。
三角蛇头更是吐着红信,快速盘绕上了他的脖颈。
阴冷的气息骤然袭来,沈州就觉得喉咙一紧,呼吸开始变的困难。
虽不至于窒息,可这般被押着向前走,却也是眼前阵阵发黑,步态踉跄。
典狱房本就是专门用来折磨人的地方。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这阴蛇就会一直勒在囚犯的脖子上,让人时时刻刻都处在这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中。
周围的护卫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见状也只是神色如常的继续向前走。
倒是一直板着脸的卓阳,借着身形的遮挡,屈指朝着不断收紧的蛇身轻轻一弹。
阴蛇感觉到了那股力道,透着阴狠的竖瞳立刻看了过去。
但在对上卓阳目光的那一刻,它却像是本能感到了恐惧。
紧紧缠绕的蛇身忽而放松了下来,只是虚缠在沈州的脖子上,没敢再继续收紧。
周隆虽然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但他到底在尸料场多年,知道典狱房里折磨人的规矩。
看沈州没有如预想中那般痛苦喘息,顿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想到这些天听到的传闻,不由眉头一竖。
高声喝问道:“卓护卫,你做事一向铁面无私。
也正是因为这般不徇私情,才能坐上今天的位子。
如今公然搞小动作,包庇犯人,你可是想脱了身上这身皮?”
说着,周隆看向卓阳的眼中也带出了浓浓的恶意。
就听他意味深长的继续道:“我最近可是听人说,卓护卫似是在库房也当起了教习先生。
这莫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好处?”
卓阳一项不爱逞口舌之利,闻言全当作没听到。
反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众黑衣护卫,见周隆咄咄逼人,瞬间变了脸色。
其中一人更是声色俱厉道:“还请仓监慎言!
我们卓大人只是秉公办事,何故血口喷人?”
这黑衣护卫也已有炼肉期巅峰的境界。
只是站在那里,周隆就连推都推不动。
周隆脸上挂不住,不由得气急败坏的嚷嚷:“你们护卫司竟然敢沆瀣一气,公然包庇徇私!
这典狱房可不是你们的地盘,安能容你们在此放肆?
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可没想到周隆话音一落。
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就自长廊的尽头处响起了起来。
那声色清冷,透着上位者不容人置喙的威严:“周仓监,不知我的话,在你眼里作不作得数?”